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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三棵树

谭艺君

那天推开后窗,赫然发现窗外竟有棵这么大的树,树干一个人抱不过来呢。细看,旁边还有两棵。仰望三棵树的高度,高过了这栋六层建筑的楼顶。

天天享受它们的浓荫,竟然熟视无睹。问家里人是什么树,答曰梧桐树。

又问:为什么没见它们开过花?答:开过啊,春天开满树的花。不禁又惊异地问:为什么没有闻到花香?答:花开时很香的啊!更加惊异和惭愧。这所房子是父母的老宅,位于这幢楼房的二楼。楼房建于上世纪90年代初,搬来这里时我正上高中。树应该是那时栽下的。

它们站在这里有20多年了,我竟熟视无睹!它们一定见过我稚气的面庞、清澈的眼睛,守望过我背着书包来往的背影。那时楼后还是一片无垠的田野,清晨我常常穿过楼后的小路,到对面的玉米地里背书。在它最深的一层年轮里,是否还印记着我踩着晨曦、拿着满把野花归来的淡淡喜悦?我可曾倚在树下,茫然地望着远方,默诵那时我喜欢的忧伤又空洞的文字……如今,那些篇章早已在岁月里泛黄了;那青春的执着和惆怅,像露珠一样被岁月蒸发了。

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它们的树形保留着自由伸展的面貌,树干斜趔着,枝枝杈杈,想怎么长就怎么长。不像后来城市种的树,被人工修剪过,或者一生都在被不停修剪,有着整饬的形状,没有一根旁逸的枝条。这三棵梧桐树的枝条向着各个方向,长得完全没有章法。这个季节,青绿的枝叶在风中摇曳,枝叶间泡泡状的果实跟着摇晃。像乡野的树,有一种自在的美。

多年以前,姥姥每次来我家小住,就会久久站在窗前向外面凝望。那时,这三棵树就站在这里,姥姥一定是透过它们青碧的枝叶,观望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车流,观望悲喜交集的俗世生活。人年老后,会慢慢脱离拥挤的主流生活,可是一定还有一颗向往凡俗的心。她躲在树叶的绿帘后,品咂过往岁月和现世悲欢。

她看到了什么?她心里想的什么?已不得而知。姥姥已作古多年。尘世每一瞬间的表情和暖意,曾在一位老人内心投射下点点斑驳的碎影,荡起圈圈涟漪。时光穿越而过,这条街上的风景不停变幻,人已不是那人,景已不是那景,可是,树还是这三棵树。

女儿的幼年时代是在这里度过的,与我的妈妈生活在一起。三棵树,一定听见过她的牙牙学语,穿过枝叶的风,串起过她的笑声,抚拭过她音乐般的泪滴。她清亮的眼睛,看到的第一种花朵,应是梧桐花,那花香曾浸润她的童年。若树木的年轮是古老的唱片,一定记录着那些永远消失的鲜活场景。用什么方法,才能回放出成长的笑和泪、对这个世界最初的探索、疼痛和快乐并存的过往?三棵树,高大的树干已高过楼顶,枝叶在蓝天婆娑,对着白云招摇。它们的根从地下越过马路,悄悄地握住对面那些高大的白杨树的手。它们是老邻居了。对面的楼房比我们这幢楼盖得晚不了几年,也有20多年了。它们隔着马路,每天都相互凝视着。晨曦微露时,它们一定相互打着招呼:早上好!早上好!暮色四合时,它们又会打着招呼:晚安!晚安!风儿在它们之间传递着季候的讯息和岁月的温度。鸟儿们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时而在绿色的枝叶间发出“嗤——啦”的一声大叫。这不知是种什么鸟,叫声难听又奇特,声嘶力竭的一声长嚎,拖音拖到气韵耗尽;它们刚静下来,“啾啾,啾啾”,另一种鸟婉转的鸣声随即传来。“嗤—— ”前一种鸟的另一声长嚎又响起;接着,“喳喳喳”,又是一种鸟鸣。听着听着,我竟分辨出五六种不同的鸣声。

以前怎么没有注意过这么多鸟鸣?总是懊恼于汽车呼啸而过的噪音打扰我的安眠。注意收听了鸟的鸣声后,车声人声,竟然都远了、淡了。

这幢楼房已经快30岁了。屋里房间又小又破旧。

但是,因为窗外有了三棵树,竟凭空添了几分历史感和时空感,让我对它多出几分眷恋。那过往的岁月仿佛没有消失,而是在树木沧桑的年轮里沉淀。节序如流,一定有一些什么,成为你难忘的记忆。你忘记了,草木却没有忘。看到三棵记载岁月的树,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忽视你们很多年,真是不应该。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这里,给我绿荫和花香,而从不要求回报,像一个无条件爱我的亲人。

即使走远,还是日夜惦记着归来。因为,有三棵树,为你装着一树过往,你们彼此,都是生命中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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