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培胜

人在途中

碰到娟，是在学校音乐特长生面试现场，她在报读音乐特长班。我被学校指定为面试老师之一，于是，她成了我的面试对象。

眼前的娟，和农村孩子一样，纯朴自然，面试现场，见到我，礼貌地和我打招呼，这点，给我留下好印象。我宣布开始面试，照常我让她介绍一下自己以及学习音乐的想法，其目的，是了解学生对音乐的基本认识，还有重要的一点，了解家里的经济情况，家人是不是支持学习音乐。因为学习音乐，天赋是最重要的，还要有家人的支持，这种支持不单是语言和思想上支持，重要的是经济上的支持，说白了，就是要有足够的经济力量保障音乐学习完成，音乐学习花费较大，一般的家庭难以承受。

“我叫王丽娟，今年15岁，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全家在农村，靠种地为生。”就这几句，然后，她就低下头，我在想，可能是这孩子见的世面少，有些腼腆，我赶紧提醒，你不用怕，有什么就给老师说什么。她抬起头说，我爸、我妈是残疾人。听到残疾二字，我心头一紧，教过这么多学生，还是头一回见有残疾家庭的孩子来学音乐的，我想，父母残疾，对孩子有影响，但支持孩子学习音乐，是件好事。我说，那你家的经济条件还行吗？她摇头，不好，家人靠低保生活。我有点颤抖，低保，意味着经济条件不行呀。我说，学习音乐，开支特别大，你家的经济条件不好，你把情况向你家人说清楚了吗？她低头不语，一会儿，低声说，我爸说，只要我喜欢，做什么都可以。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做父母的都会说，但现实与希望、现实与理想，还是有距离的。我说，你喜欢音乐吗？听到这句，她笑了，我特别喜欢，老师，你问了我这么多，还没让我唱歌呢。我说那行，你唱吧，她唱了当前流行的《月亮之上》。听完，从音乐的角度看，只能说是一般，有些音符把握不准，音节不符，但我依然表扬了她。我说，你唱得不错，但有些需要改进的地方，我准备说具体的地方时，她打断我的话，你录取我了吗？我愕然，我说，我还没想清楚，她的脸顿时沉下来。

其实，只要有点音乐基础，就可以录取为特长生的，关键是看后期的学习教育，高中的特长生，只是教学生跨进音乐的平台，而有没有希望成为歌唱家，更需要后天的再努力。

我问她对音乐的理解，她说，她看了好多电视，要是能当歌星，将来就能挣好多钱，过上好日子，穿上好衣服。她边说，边陶醉着，仿佛现在的她已经是歌星了，我有些不知所措，她为什么没想到家人，没想到家的情况呢。我打断她的话，你家的经济条件不好，学音乐花钱多，你没为家人着想吗？她说，没事的，我爸说，他有办法的，可以借钱，还有我爸妈是腿残疾，可以在村里打点零工，挣钱供我上学。我听了，脸有点红，眼眶有些湿润。

我对她说，你还是放弃学音乐吧，成功的路有很多条，你家的条件不允许你去实现你的梦想，坦诚地说，你的音乐基础一般，况且你对音乐的理解，对自己以后的想法太功利，重要的一点，没想到家人，没想到别人的感受，没有切合自己和家人的实际，所以我建议你放弃。我激动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失落地看着我，不屑一顾地说，不会吧，你不要我，哼，没什么，还有别的学校会录取我的。

走出面试现场，我看到一只大雁正在天空飞翔，大雁正在找回它的群落，它在不断调整姿势，想到这个叫娟的学生，希望她找到自己的路，更重要的是，调整属于她的姿势才是人生的重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