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的塞万提斯

张健莹

距今已经401年了，有一位西班牙老人，写就了《唐吉诃德》第二部，在献词中他说他的唐吉诃德已经穿上靴子出发了，四方各地都在等他，而最急着等唐吉诃德去的是中国的大皇帝。这话说得多么轻松幽默多么具有西班牙风格啊。

一年以后，老人辞世，他就是写作《唐吉诃德》的塞万提斯。他的著作被后人誉为划时代的现实主义巨作，他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同莎士比亚、汤显祖列为今年纪念的三位逝世400周年的文化名人。

三位世界级的文化名人同年辞世，似是巧合，追溯到16世纪那个特殊的时代，却也必然。那时西方刚刚开始拓展，文艺复兴方兴未艾。中国宋朝以来兴起的平民文化到元代中叶开始繁荣，阴阳学说也已盛行。经济发展，思想活跃，大思想家大艺术家就理所当然应运而生了。今天对他们的纪念也是对他们那个时代的纪念。

400年前就迫不及待要来到中国的《唐吉诃德》，许是路途太过遥远，许是言语太多障碍，他还是先到了欧洲，先到了俄国，以致300年后100年前才姗姗来迟。和他同时来到中国的，还有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

《唐吉诃德》来到中国时开始还叫《魔侠传》，唐吉诃德是这部小说的主人公，确实真是一魔侠。小说情节非常怪诞——唐吉诃德50岁了，又瘦又高，他骑的马也瘦，他手持的盾也旧 。唐吉诃德的思想偏激，喜读骑士小说，读得入迷，就行动起来，他学骑士行侠仗义，游走天下。书中写了他三次旅程，第一次单枪匹马，落败而归。第二次带上他的粉丝桑乔，他感觉世上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游侠骑士，就是除暴安良。他们途中把30多架风车当成30多个巨人，不由分说，唐吉诃德横托长矛冲杀过去，结果连人带马被风车甩了出去 。唐吉诃德还把旅店看成城堡，把皮囊当成巨人的头颅，把苦役犯当作被迫害的骑士……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第三次还要去比武，他虽惨败，自己却浑然不觉，依旧自行其是，他被打掉牙齿，他被剁掉手指，他还丢了耳朵，断了筋骨，他依然百折不挠奋勇前行。他心怀善良愿望，做尽荒唐之事。他最终战胜的是他自己。

唐吉诃德和哈姆雷特到达中国，引起思想界文学界深深关注，抗战时期，大家推崇唐吉诃德的行动精神，忧郁的整日陷入深思毫无行动的丹麦王子哈姆雷特则受人诟病。

100年后的今天，当有人问起作家迟子建最喜爱的文学作品中主人公时，迟子建回答说：“我喜欢塞万提斯笔下的唐吉诃德。唐吉诃德彰显了自由的精神，在他眼里理想与现实、天堂与地狱是没有分野的，在某种意义上他是个英雄的形象。唐吉诃德让我联想起卓别林塑造的角色，虽都是些辛酸可笑的小人物，可他们从来不是精神的矮子。”

也是现今，南京大学文学院吕效平教授写道：“一切信仰都是以思想的止步为前提；如果唐吉诃德思考和知道得太多，他的信仰便必然无法维持下去，他就不成为其唐吉诃德了。”他接着说思想不等于信仰，“思想是可怕的，它拒绝信仰，散布怀疑。”似乎是怀疑一切靠蔑视哺育生活的哈姆雷特更显可贵。

真是说不尽的塞万提斯。这正是塞万提斯的可贵之处，是《唐吉诃德》的超越时代的不朽之处。《唐吉诃德》是世界上至今翻译最多的作品之一，人称唐吉诃德是“永远前进的形象”。

塞万提斯命运多舛，不仅贫困，还在战争中失去一只手，甚至还有不止一次的牢狱之灾，一生经历的是西班牙人的冒险生涯。《唐吉诃德》就是在监狱里开始写作的。

塞万提斯的作品中有很多格言名句至今流传，譬如：忍受那不能忍受的苦难，跋涉那不能跋涉的泥泞，负担那负担不了的重担，探索那探索不及的天空。譬如恋爱是戴着眼镜看东西，会把黄铜看成金子，贫穷看成富有，眼睛里的斑点看成珍珠。最狠的话是婚姻是一条绳索，套上了脖子，就打成了死结。永远解不开了，只有死神的镰刀才能割断，最短的莫过于：盼什么，没什么；怕什么，来什么。这比当下盛行的心灵鸡汤有哲理些，诙谐也浓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