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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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闲品

似我者死

曹亚瑟

齐白石有句名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这句话道出了艺术规律。

我有个朋友,爱写散文,从20世纪80年代末起就开始模仿张中行的老年絮叨体,一颦一笑莫不追随,30多岁时作品就仿佛得了絮叨后遗症,文体恰似唐僧后裔。

徒弟学师傅,学得惟妙惟肖的多,能够自成一派的少。梅葆玖学梅兰芳,最多得个“梅派传人”的称号。

初学者或拜师者刚开始都是这样,倾慕谁或师承谁,就处处模仿谁的风格,以至于后来有徒弟为画家师傅代笔,师傅签上大名就成了自己的作品。没办法,谁让师傅名气大、应酬多呢。

翻阅《中国古代书画鉴定实录》,看到在长达八年的古代书画巡回鉴定工作中,谢稚柳、启功、徐邦达、杨仁恺、傅熹年几位大师,还常常意见相左,尤其是为有些画到底是真作还是他人代笔,争论不已,可见代笔者之惟妙惟肖,更可见鉴别之难度。

比如董其昌,启功先生说他“以显宦负书画重名,功力本来有限,再加应酬繁多,所以不能不乞灵于代笔,图利的又乘机伪造,于是董氏书画,越发混淆莫辨了”。据启功先生考证,为董思白代笔的有吴楚侯、赵文度、吴竹屿、沈子居等人,多为他的入室弟子。这事,你既可说是书画家的家事,但作品一旦流入社会,就成了艺术界的公案。启功先生的《董其昌书画代笔人考》,从众多笔记史料里细细挖掘爬梳,去伪存真、抽茧剥丝,让藏在这位董玄宰身后的几位代笔人一一现身,显示了极深的功力。

我这里说的主题还不是代笔人,而是这些代笔人虽然画风与乃师几可乱真,但大多毕竟终身生活在乃师的阴影之下,能够自成一派甚至另开新风的实属凤毛麟角。然而,如果专以继承师傅的怪癖为荣,就有点等而下之了。

近年流行一个词,叫“艺术传承人”,传承传承,就是把老辈人的手艺继承下来、传递下去;而从没有“艺术创新人”的说法。中国的传统是,艺术界山头、派别林立,一入师门,终身为奴,另外开宗立派就被视为背叛师门,是要被群起而攻的。而传承,则没有此等危局。

初学者的初期作品大都有模仿痕迹,这很正常。不管是入室也好,私淑也罢,如何吸收老师的精华,尽快走出自己的路子,形成自己的风格,有志者无不在思考这样的问题。但也有人以耽于乃师的窠臼为荣,学画驴的只会画驴,善画虾的只管画虾,遮去题款,还让人误以为是乃师的再世,这也是一种路子。

不过,有一种“师承”我就有些看不懂了。比如,画家朱新建擅画脂粉美人,兼具情色意味,独步画坛,文章、见解也极通透,向为我所喜。朱新建先生偏瘫后,右手不便,便使起左手,题跋字体极为稚拙,亦别有风格。朱新建有个入室弟子,画儿画得不错,功力很厚实,其《萝莉图》别具一格,画的美人图亦颇有乃师神韵。但我看不懂的是,这个弟子连乃师的偏瘫体书法都学,长款题跋酷似大丰笔迹,就让人悲喜参半了。这一则让人以喜,因为新建先生后继有人,可喜可贺也;一则给人以悲,学习老师是为汲取其精华,偏瘫体虽是朱新建先生独特的标志,我以为恰恰非其精华,而是不得已而“瘫”之,后辈人的字体若不瘫装瘫、有意学瘫,就有些自我轻贱了。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这话说起来容易,做到真难。有人非要按“死”的路子走下去,我们也徒呼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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