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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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之趣

张富国

“白水煮白菜——淡而无味”“白菜熬豆腐——谁也不沾谁的光”,每每读到这些歇后语,不禁哑然失笑:霜降时节,白菜顶青着白、壮硕紧凑,如期而至!

说来,白菜源远流长。这种土生土长的中国菜,远古叫“葑”,像今天的大芥或塌塌菜,根叶可食;只是根苦,有时连叶子也弃用。 “采葑采菲,无以下体”,根苦,叶子不能扔呀!先人劝慰后世:夫妻相处,恩德为重,不可因容颜衰退而遗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读到爱尔兰诗人叶芝的《当你老了》,年轻人会哭得一塌糊涂。殊不知,这仅是几千年前《诗经》的旧版!秦汉以后,葑经过改良,开始包裹成球。“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陆游的祖父陆佃这样解释:“早韭欲争春,晚菘先破寒。人间无正味,美好出艰难。”与屡遭贬谪的苏轼相比,这种说法要温润得多。也是,文官吃菜,竟然吃出为文、为人和为官的境界!到了宋代,才以形取名白菜,实至名归。在以价取物的时代,阅尽沧桑的白菜只取本真,是坐禅者,静对冷漠!

“晚菘早韭各一时,非时不到诗人脾”,时不我待,只争朝夕,时令就是白菜的生命。“雨送寒声满背蓬,如今真是荷锄翁。可怜遇事常迟钝,九月区区种晚菘”,陆游可是种白菜的好手,一立秋,就要种白菜;过了节气,白菜裹不成球。“老夫要作斋盂备,乞得青秧趁雨移”,晚了,可挑大苗移栽;“枯柳坡头风雨急,凭谁画我荷锄归?” 荷锄赶雨疾行,跃然纸上,楚楚动人。白居易提醒,“浓霜打白菜,霜威空自严。不见菜心死,翻教菜心甜”,过霜的白菜才鲜美!收菜、晾菜要选风和日丽的日子,砍了壮实水嫩的白菜,摘了老帮老叶,挑回家,阴晾三四天。过干,吃起来像嚼纸;没晾够;水分一大,容易沤烂。腌白菜更讲究,削去根和老叶,洗净控干,分层码放瓮中,撒盐,用砖石压定;三日后,倒腾一次;七日再倒,新井水浸泡,砖石压瓷实。一个月后可食用,味美香脆,吃到春天也不坏。过罢春,剩下的沸水淖过,沥干收贮;吃时,浸温水,入香油匀拌,上笼蒸,味美赛肉。

“白菘类羔豚,冒土出蹯掌”,与苏轼一样,吃白菜能吃出肉味的,还有韩愈。唐元和年间一个冬天,大雪纷飞,降职洛阳县令的韩愈,白菜切丝,加汤慢炖,招待孟郊、卢仝等文友。满满盛上一碗,配上刚挖的冬笋,嫩脆中有绵软,清素中有醇厚,韩愈赞道,“晚菘细切肥牛肚,新笋初尝嫩马蹄”。刘禹锡为吃不到晚菘大为遗憾:“只恐鸣驺催上道,不容待得晚菘尝!”朱熹老师刘子翚更风趣,“今晨喜荐新,小嚼冰霜响”,嚼冰般的清爽,如此传神!慈禧也想玩弄风雅,要吃“开水白菜”,这可给御膳房的黄敬临出了个难题。他只能在“开水”上做足文章:选上等老母鸡、老母鸭、火腿蹄肉、排骨、干贝等,加入料酒、葱蒜等,吊制四五个小时,成汤。鸡胸脯肉剁成茸,与鲜汤搅成浆状,倒入锅中反复吸附,澄净杂质。沥出的老汤,如清水般透彻,不失浓醇。取发黄的白菜嫩心,微焯,清水漂冷,用滚烫清冽的老汤淋浇烫熟。菜心垫入钵底,再淋“开水”,大功告成。以极繁来装点这味朴实,也算神来之作!

白石老人钟爱白菜。他画白菜,嗜食白菜,连裹卤肉的白菜叶子,抖净、切细、码盐,点上秋油,也做成下饭菜。一次,他试着用自己的画与菜农换白菜,不承想人家大怒:“想得美!拿一张假白菜,换我一车白菜?”掩笑而思,想顿顿吃上白菜,何不趁机腌制一些:凝固了时间,却让清淡永续,这何止是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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