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先平

财务处老处长退休了。

局里的建设资金和下面县区的建设资金每年好几千万呢，花一分都得经过财务处。你说这财务处长能不是个炙手可热的肥差吗？

按照惯例，处长都是在本处室产生。财务处一共有三个干事，小刘老实本分，业务能力强，工作任劳任怨，大大小小的活儿处长和局长都喜欢找他，他从来也不讲任何条件。大伙都认可他，说他是头老黄牛。除了小刘，处里还有干事老张和小李。老张年纪偏大，经常不是请事假就是请病假，反正也没有什么具体工作，处里有他没他都一样。小李人机灵，业务能力虽然一般，但他特别会来事，领导在时，他忙得不可开交，领导一走，他就关上门不是玩游戏，就是听听歌。

大伙背地里说，这个处长小刘最合适。

处长退下后，出人意料的是老张开始天天上班了，小李也变得勤快，争着抢着干活了。

这天，局长踱着方步来到了财务室，看着正在伏案忙碌的几个人随意地说，表现都不错，好好干啊，好事在后头呢。

当天晚上，老张带着一个鼓鼓的大信封敲开了局长家的门。很快，老张迈着轻快的步子下了楼。

第二天早上，小李兜里揣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方便袋悄悄地闪进了局长室。不一会儿，小李脸上带着笑容出来了。

一个礼拜过去了，局长室局长家里都没有见到小刘的身影。半个月过去了，局长办公室局长家仍然没有小刘的影子。

这天，局长通知小刘随他去省里开会。这么多年小刘还是头一次跟随局长去省里开会呢。小刘回到家跟媳妇得意地说，局长一定是相中我了，虽然没有正式任命我当处长，却当处长使用了，要不怎么能让我跟他一块去开会呢。

局长带着小刘和司机去了省里。开完会天已经黑了，三个人住在了宾馆。局长说啥也要让小刘和他住在一块。小刘红着脸说，我一个干事怎么能和领导在一块住呢，再说我好打呼噜，影响领导休息，我和司机住一个房间就行。

可局长说什么也要让小刘和他住一个房间。小刘只得和局长住在了一起。小刘跟局长说，我睡觉打呼噜，领导您先睡吧。小刘坐在电脑桌前，看起了新闻。

过了一会儿，小刘听到局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看来局长是睡着了。小刘蹑手蹑脚上了床，他刚躺下，听到对床的局长突然说，老张啊，你拿这些钱干啥啊，咱们是老同事了，千万别这样啊。小刘吓了一跳，他坐了起来，仔细一琢磨，原来是局长在说梦话呢。过了一会儿，局长又说起了梦话。小李啊，下不为例啊，以后可不能再来这套了，只要好好工作就行了，可不要再送钱了啊。

从省城回到家，小刘把局长的梦话学给了媳妇。媳妇指着他的脑门说，这不明摆着嘛，人家老张和小李都给局长送钱了，你要是不送，就是选两个处长也轮不到你！你还瞎分析啥局长的梦话呀。

小刘说自己业务能力强，即使他们送钱了，局长也不会用他俩的。媳妇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这是白日做梦啊。

经不住媳妇数落，小刘揣了一个大信封，乘着天黑去了局长家。

这天局里召开干部职工大会。开会前，局长分别把老张和小李叫到了办公室，把那鼓鼓的东西退还给了他俩。

会上，局长宣布小刘任财务处处长。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回到家里，媳妇早已做了一桌好菜，庆祝小刘高升。小刘端起酒杯笑着说，媳妇你太高明了。媳妇瞥了小刘一眼，不是我高明，是多亏局长说梦话啊。

吃过饭媳妇去刷碗，小刘悄悄地走进书房——媳妇半月前交给自己的大信封，正安然地躺在抽屉里。

小刘握住那个信封，独自在书房里坐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