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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河心树

程远河

你可曾见过,长在河心的树?

我见过。就在黄河上。

黄河刚入下游,宽展也流急。把南岸平平的土堤,削成了一道道沙洲。有一些水滞留,有一些水到这转一圈又流走。在主流和河汊的交接处,我看到一艘搁浅的大船。

这船在北方,在这亘古的大河上出现,很是稀罕,落拓里有古意,有流转的诗情。

船上,有沙土。是它自己当时的运载,还是船已无底,是河床凸起显现?土上有草,有高高的狗汪汪,有郁郁的抓地龙,还有一团蓬勃的马耳朵。它们抱拥着,能感到使劲生长的架势。

众草中间,昂然长起一棵椿树。

锨把粗细,三四米高。看不见根,树身光洁笔直,树冠蓬大而葱茏。远望,会以为这是渔者硕大的绿伞,为他垂钓和出没风波遮雨挡阳。

只缺少一个箬笠蓑衣叼着长烟袋的老者。两岸的人家,都在烟雨苍茫里。

不是江南小镇石桥边,是黄河浩大的激流边。这弃船上的草树,这一枝独立的小椿树,是安然,还是风险?

哪来的种子,是风吹来,还是鸟衔来?现在这树上有几只鸟在静看波涛,如果是鸟衔来,是它们中的哪一只,还是它们父母的作为,还是那鸟早已远飞,它不知道自己遗落的种子已蔚然成树?流水在它身边撕扯着,冲刷着,叫嚣着,攻击着,这木船还能经起多久的冲击呢?如果哪一天木船散架,木板必然随波逐流,沙土入水被冲走或者沉入河底再不见天日。草们那么小,一定被流水或泥沙裹挟,东行时会被岸边的柳树绊住,或者挂在别的船底。那这棵椿树,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这是一棵孤树,它的出现就是偶然和幸运。它破土在破船的心间,在草群里稍微一长,便使人们知道了生命的区别。它不缺水源,不缺清风,不缺流霞白云,但生命不安然却随时存在,它不能如岸上的树那样紧紧抓住大地的臂膀。它注定风雨飘摇,随时会有灭顶之灾的降临。

或者,那木船不会散架,这椿树能生长许久,伟岸得能够要抚弄高天流云。但树大必然要根深,它的根须能穿过沙土,深及多厚的土层?如果船还有底,它的根须碰到船底,又需要进行怎样的突围?是坚决把木头扎穿,还是曲曲弯弯间寻找路径,把生命的渴望向更远处延伸?

这只是我的想象。船有限,船上沙土有限,树对生命的渴求无限,我不知道这有限怎样支撑无限,能否促成无限?

偶尔落下的鸟儿是过客,也是树的眼睛和耳朵,我正是因为听到鸟叫才看到小树。树会欢呼鸟儿的降临吧,它喧哗里的孤独只能与鸟儿一起问答。这千里奔腾间有这么一点一竖,灵动了谁的感觉,飘逸了谁的情思?

它能最后成大材吗?也许最危险里也最安全,它因此少了许多斧钺的戕害。或者它被冲倒时恰被人发现,又把它异地新栽,它再添年轮,在别样的天地间长成伟丈夫。

八年前我见的它,今夜想起它竟再不能眠。大河千古,流去多少人事,我独记住这棵河心树,并时时怀念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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