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新日

一

雪花是你的梦。

屋顶上的冰敞开亮亮的心，晶莹的露水和剔透的寒，一起凝结成霜花。

凌厉的雾凇在桠间怒放。一朵一朵的雪绒柔软细腻，攀着炊烟的肩膀，把初冬的纯净投递到万家灯火里。

木格子窗棂睁着眼睛，凝视着老屋里时光演绎成的过眼烟云。磨砂玻璃里，藏着星星和虫鸣。

极目所至，白雪覆盖的小村里，土坯和茅草幻化着陈旧的意境，几行歪歪斜斜的脚印，成了这个季节最显眼的落款。

戴着草帽的稻草人立在风中，孤独的它，守着庄稼，也守着这个冬季。

麻雀是最调皮的音符，在低压线上谱曲。

掉队的石磙隐在厚厚的雪里，这个乡村的隐者，心里藏着整个村庄。

院外的枯树、青砖醒着，等待鸡鸭临摹乡土味浓郁的汉字，大地为纸时，它们写出了乡情。

大雪无垠，洁白端坐在中军帐，渲染出远乡的纯。

偌大的院子里，跳跃的炭火发情，释放出重生的热烈。

冰哨，奏出了民谣的和弦，民俗在文字里成活。

所有陶醉的麦子都在冬眠。雪落故乡，野草抵达家门口，呼啦啦跪倒，期待来年的春风把它扶起。

别说了，雪化时，我们都要变回原形。

二

阳光如初，墙头在雪地里罚站。

田野里，鸟雀祈祷丰收，它们把秃树当作插在雪地的香，畅想春雷能够点燃。

夕阳西下时，老鸹窝成了镶嵌在树枝上的黑痣，为归家的人标注归期。而游子缠绵，错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季。

异乡无雪，他在雨季悄悄打开自己，打开了遥远的遥远。

家乡的雪景只是人生的留白，村庄和小河都是记忆里的插图。

页码间隔着一层雪。

犹如那些高山。谦逊地顶着一大片干净的雪，孤傲地昂着白发苍苍的头，死心塌地的千年万年地打坐。

该水夸耀了，它上辈子冰心玉洁。

江南都是它转世的灵童，那一方秀水无时不在恋着雪，花再香，也找不回雪的宁静。

冬天就是神话。

铺天盖地的雪沿着草木香卧倒，在冰冷之中皈依成佛，为情所困，使然的心打着哈欠，

雪不再调皮了，万物都在修行，它知道自己无药可治。

从天空落下，它收起翅膀，等着重新长出手臂。

雪化时，它总会在熟透的阳光中一笑而过。

流水如逝，它依然会在黑陶的瓷片上，找到书写自己的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