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世人饮食几知味
弦凝声咽处 深情一万重
语必关风始动人
《我和我的爸爸》
湖山清远(国画) 杨俊甫
当时物议朱云小,后代声名白日悬(书法) 韩湘人
每天和树坐一会儿
连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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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和树坐一会儿

♣ 李星涛

树林呈椭圆形,一亩地开阔。树有栾树、香樟、白杨、刺槐等七八种,而又以香樟居多。这些树木散乱地住在一起,根相握在地下,手交错在云里。它们当中,粗者如斗,细者盈握。天光下将夜色支撑成高低起伏、浓淡不已的一团团黑影。端午过后,正是树木枝叶蓬勃茂盛之际,下风口老远就可闻见香樟树叶散发出来的清香。那香味里含有椿树花的干爽,融有枣树花的清幽,还氤氲着刚剖开干透松木的清冽。

偌大的林子里,除了风声剩下的就是树木和叶子散发出来的香气。坐在一棵香樟树下的一块石头上,我一点也不害怕。此时,我完全撤去了白日里内心的设防,既不担心那些有形无形的算计会突然出现在面前,也不害怕自己的言行会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谁。我是自由的,放松的,舒展的。寂静中,我甚至能够听见风的裸足踩过香樟心形叶片的微声,听见树木们彼此间的窃窃私语。这些声音白日里是听不见的,它们仿佛是春天刚钻出地面的草芽儿,细细的,亮亮的。透过香樟散发出来香气的浓淡,我能知道它们叶子的颜色。香气浓的,它们的叶子一定是淡淡的浅黄;香气薄一点儿的,它们的叶子一定是浓浓的青黑;叶子浅黄的香樟,树干一定是肉黄色的,树表皮的裂纹也一定是肉白色的;叶子青绿的,树干一定是灰黑色的,树表皮的裂纹也一定是暗灰色的。

也许是厌倦了尘世人与人之间的钩心斗角,争名夺利。我每晚散步时都喜欢和这些树木坐一会儿,以至于白日里一看见那片树林,心情立马就活泼泼的,像是看见了久违的亲人。是的,树木不会走动,永远都不会暗算你,也不会伤害你。和它们生活在一起,你的内心除了安详、舒爽、平静和坦然之外,哪里会有什么设防、猜忌、担心、害怕呢?从它们的身上,我读到了高洁、孤傲、柔美、宽容、清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些沉默的生灵儿产生如此的依恋之情,只觉得它们和我身边的许多人一样,好像都是在苦苦地等待着什么,尤其是那棵美丽的香樟树。

与树木坐久了,我突然想到了自己。今生,我已经饱尝到了坎坷和漂泊的痛苦。舌尖上的语言也被我和他人戴上了词语的枷锁,跋涉在发配的山谷。来世,我要做一棵叛逆的树!我要把所有的路都让给流浪和翅膀,把所有的语言都让给喧哗的绿叶和长风。我要踩着自己的身子,垂直向上过日子,把木质的肉体变成一座打铁铺,将记忆里的喧哗冶炼成寂静的舍利子,储存进年轮的中央。今生我已明白,真正的寂静就是让草木和动物说话,人类前来倾听。安身立命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脚趾扎成根系,用身体向上撑起一丛开满鲜花的绿荫。做不了城楼的红柱,我就做普通圆桌的桌腿,为节日支撑起一桌团圆的欢歌笑语。打不成华贵的家具,我就做成一口平民的棺材,收容下一副善良清寒的尸骨。石头作为干粮,我就长出一身硬骨。瘠壤作为主食,我就繁衍出一朵淡绿的薄云。完不成惊叹的使命,我就在天地之间竖起一个醒目的破折号,从大地的基石开始到太阳的头顶结束,超度今生,诠释来世,直逼未来。

面对树木思考得多了,我便对树木充满了敬畏。白日里站在五楼,遥望着那片黑黝黝的树林,便觉得其中的一棵树木已变成了自己,身体里涌动的激情也带有了神性和灵性。这两种激情交融后所形成的宁静,只有在面对一棵百年或者千年大树时才会滋生。这不由让我暗自祈祷,祈祷开发工业区的人能留下这片树林,好让那些身心疲惫的人能走进这个绿色的驿站,喘口气,定定神,并从一棵棵寂静的树木身上找到净化自己的树叶、树花、年轮,以及树木周围那如水荡漾着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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