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还有啥？你再给我说一个。”心明高兴了。

“摸摸这个，它叫狗儿秧。”大强从篮里拿出一棵草。

“狗儿秧。”心明摸着，“它能干啥呀哥？也有毒吗？”

“它没毒。‘狗儿秧，下锅香，放点儿油，顺屁股眼子流。’”大强又唱了一首歌谣。

心明咯咯地笑起来。

大强接着解释：“狗儿秧很好吃，但是不能多吃。狗儿秧性凉，香油也性凉，放在一起吃，就会拉肚子。”

“啊，‘狗儿秧，下锅香，放点儿油……’，嘻嘻嘻嘻。”心明开心起来。

“还有吗哥？再给我说一个！”

大强又拿一棵草让妹妹摸：“这是节节草。‘青竹竿，十八节，光长杆，不长叶。’它没有叶子。这也是一味药啊，可以治烧伤。”

“哥，你知道的真多！”

大强牵着心明来到了水边：“不要动啊，这里有水。”

心明果然不动。

大强蹲下来洗手，几条小鱼惊慌奔逃。“小鱼儿，小鱼儿！别动妹妹，我给你捉几条小鱼！”大强喊着就要去捉。

“哥，这里为啥有鱼？”

“河水流走了，小鱼贪玩儿没跟着水走，就困在这水坑里了。”

心明仰起头问：“河水是鱼的妈妈吗？”

大强敷衍她：“小孩儿喝妈妈的奶水，小鱼儿喝河里的清水。河水应该算鱼的妈妈吧！”

“是妈妈走了，它们没有跟上呢，还是妈妈嫌弃它，故意把它丢下的……”心明小嘴儿一撇，泪水下来了，“小鱼儿的眼睛看得见吗？”

2

就在兄妹俩河边薅草的时候，瞎奶奶敲着马竿儿走进了村主任刘永生的家。她想问一问县里的民政局都管什么，她想问一问民政局是不是可以收养心明。

刘主任说：“这民政局，说管呢，它也管；说不管呢，它也不管。咋这样说呢？因为民政局管着福利院呢，这事最后得由福利院决定。”

瞎奶奶本想给主任说说心明的事，当她听了“也管也不管”的复杂关系，忽然就多了心思。坐了一会儿，老太太就又敲着马竿儿回家了。

瞎奶奶的板凳还没有坐热，背着草篮子的大强就扯着妹妹进了院子。

“奶奶！”大强先喊了一声。

“奶奶，河里的水没了！”心明也抢着报告。

“你们去河里了？大强，你可得带好心明啊！可不敢去河里乱跑！”

奶奶拿着两个馍，“看”着两个孩子问，“饥了吧？给馍！”

大强接了，转手递给妹妹。又接了一个，自己趴上去咬了一口。

心明说：“哥，给咱的小羊起个名字吧，这样，我们一叫，它们就会答应了。”

大强笑了：“好，你来起吧！”

心明摸着身边的一只，说：“它调皮吗？”

“它乖。那一只调皮！”大强把另一只也捉过来让心明摸。

“这只两个耳朵的叫乖妮儿，这只两个半耳朵的叫淘妮儿，淘气的淘，好吗哥？”心明低头笑着。

“中中。乖妮儿，淘妮儿！这名字好！”大强大声说。

“嘻嘻嘻嘻。”心明笑了，“它为啥多长了半个耳朵呢？”

“老嫂子！在家吧？”范校长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真是教书的，朗朗的声音充盈着院子。

“在呀，快进来吧！”奶奶应着就往外走。

话音未落，范校长和高老师走进了院子。大强外出薅草，等于向天下人做了个回家的广告。当范梅向校长报告大强回来的消息时，范校长着实吃了一惊。以他对大强的判断，这小子已经走远，说不定真的快到了东莞呢！校长不敢怠慢，立即带着班主任老师赶了过来。

“大强，你啥时候回来的？”范校长语气亲切，一脸笑意，像问候一个久违的朋友。

“昨天。”大强有些紧张，也有些敌意，他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着如何应答校长的问题。他知道，校长和老师是一事儿，对于他的反抗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追到家里来批评，还是让他感到吃惊和愤怒。

大强在瞬间完成了想法，反正我不是学生了，啥样的校长也休想管住我。想到这儿，他忽然不怕了。

“这孩子不懂事，还不快给校长搬个座儿去！”奶奶像看见了似的。

只顾想事了，大强真的忘搬凳子了。他含糊地应一声，急忙给两位老师搬来凳子。

校长没坐，看着高老师给大强介绍：“这是高老师。你们新来的数学老师！”他把“数学”两个字很强调。

“新来的？那林老师哪里去了？”大强想问，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他真的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大强看一眼高老师，高老师也正笑微微地看他。他连忙低下头，把凳子送到高老师身边：“高老师，您坐！”

高老师说声“谢谢”，坐了下来。校长也坐下了，校长没说“谢谢”。

大强又搬了个凳子放在奶奶身边，拉她坐下来。自己却不坐，硬硬地站着，随时准备着反击。妹妹胆怯地靠着他，头偎住他的肩膀。

“这是心明吧？长得多好。几岁了孩子？”校长的热情融化着孩子的敌意。

“六岁了，属兔的。”心明声音响亮。

“六岁了，该上学了！”校长扭脸看着奶奶：“老嫂子，相信你兄弟吧？”

“相信相信，你是校长，我咋能不相信！”奶奶也笑着。

“我和高老师来，就是想给您商量，请大强和心明上学的事。”

“好事。不用商量！一会儿你就把他们都带走！”奶奶说过，看着大强说，“还不快谢谢范校长和高老师？”

“范校长，我没有偷林老师的计算器！”大强想上学。大强回到村里的第一感觉，就是背起书包上学校。可是，他那样决绝地得罪老师，那样高调地离开学校，他知道，此生此世，再不会有进校读书的机会了。当今天范校长和高老师来家请他上学的时候，他的眼睛立即红了，脱口说出了这句话。

范校长说：“大强，我知道你没有偷林老师的计算器。你要是偷了，你就不会离开学校，也不会那样愤怒地抗议老师‘不辨真假，诬赖好人’了！”

“您这是真话？”

“是真话大强。我说的是真话！”校长很动情。

大强站着，像个大人似的呜呜地哭起来。

“哥，哥！”心明为哥哥的委屈委屈着，也跟着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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