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一曲婉转夏风来
琼草霏霏
六君子图(国画) 柴清玉
父亲的“三光政策”
《魔鬼聊天术 》
消夏图(国画) 李学峰
酱 香
连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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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 香

♣ 张富国

康有为说,“吟风弄月各自得,覆酱烧薪空尔悲”, 不知不觉中,酱已经贬到柴一样的等级了!照常理,像康先生这样的读书人,比较清高,一旦落魄,就会指桑骂槐,也算意料之中。只是,这“百味将帅”的酱,沦落到熟视无睹的境地,着实让人心酸。

这酱,可是权贵的专享!茹毛饮血的时代,生嚼肉块是生存王道。大快朵颐固然痛快,却有点鲁莽;老年部落首领牙齿松动、消化力弱,那般吃法有些勉强。况且,生活总得长远计议,储存一些肉,备不时之需吧。于是,半流质肉食品出现了:研碎鲜肉,酒曲拌均,装进陶器,用泥封好,曝晒两个七天,酿出酱味即食,这就是“醢”。上古时期的酱单一,但酒曲翻腾出的肉香,有了盐的助演,滋味绵长,王公贵族自然追逐。周代的“八珍”, 淳熬、淳母,就是醢油浇饭——盖浇饭的鼻祖,酱肉的郁香渗入米饭,一口多味,无须菜肴佐食!炮豚、炮牂、捣珍、渍珍、熬珍和肝膋之类,醢也是得力的助佐。所以, “八珍主人”的雅号自然非醢莫属!周代以后,烹、煮的出现,先人以草木之属做酱,品类猛增,膳食中自然不可或缺。吃鱼脍用芥酱蘸着吃,吃干肉片蘸蚁卵酱,吃干肉粥用兔肉酱,吃麋肉片蘸鱼酱。酱,也从主要的配食品,变成了调味品。

这酱,在岁月里发酵。到了汉代,开始用大豆做酱,实现了腾跃。贾思勰的“肉酱法”,用“麹”(麦麹)和“黄蒸”(带麸皮的酱麹)。是呀,人口的增加,素食的风行,蛋白质的追求,聚焦于酱在内的菽类食品。做豆酱,在大蒸甑里干蒸大豆,水气馏熟。平摊席上,覆棉被,结块,长绿菌丝,打散,铺瓮中,下西瓜,曝晒百日才能熟透,这是豆瓣酱。饱满的豆菽,经历高温和时间的拖曳,渐渐离析、交融,稠而黏,厚而亮。到了盛唐,诸酱登场,麸酱、米酱、甜面酱、芝麻酱、八宝酱等进入寻常人家。放点酱调味提鲜,成了生活习惯,被百姓尊称“百味将帅”。清朝时,出现了香菇、虾子之类的各色酱油:本色者曰“生抽”,复晒增色、酱味变浓者,称“老抽”。 自此,酱香与清新的空气一样,成为华人不可或缺的家常之物。酱也走出国门,向朝鲜半岛、东南亚、日本传播,结成了“泛亚洲酱文化圈”,环球同此凉热,几乎鲜无人识了。

老人常说:做不出好酱的家庭主妇,是不会把日子过出滋味的。主妇的执着和挚爱,用日月酿出滋味,在层层叠叠的陈香里,记录着水远山长的人世风情。烤鸭、大葱之类的蘸酱、面条卤的炸酱,不一而足。居然,酿酱用于烹制菜肴,竟催生了北酱南卤的餐饮风格!水果、肉类或鱼虾等,捣碎制成的糊,也都出相入“酱”了。有味蟹酱,捣碎小鲜蟹,加入盐、红酒糟,石磨碾碎,呈稠膏状,入坛,放白糖、盐和辣椒粉。最好多放高粱酒,催生香味,可以吃上一两年,极美味的一款。在“忽有瓶罂至,卷将江海来”的大气磅礴中,风姿绰约的酱,把等待变成了滋味。况且,酱能除热、解毒,治蜂虿虫伤、烫伤。宋朝政治家司马光,提醒赴任富顺的好友,“盘馐蒟酱实,歌杂竹枝辞” ,若要民风淳朴,必借丰饶的物产,蒟酱与歌舞相佐,教化百姓。

酱香飘入钟鸣鼎食之家,也不避小门柴居之户。酱有变,心态亦有变,唯一不变的是情愫——巍巍中华的赤诚之心。北方自不待说,吴侬软语的江浙人家也要非酱不食,无酱不欢,浓油赤酱反倒造就了白皙的皮肤、温婉的性情,可谓奇特!酱在,家常的日子就能翻出奇异的浪花,这种精致巧思,酿出清苦素简里最长久的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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