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人摘雨中茶

♣ 苏 湲

当你忧伤黯然，思念压抑心头时；当你极度疲惫，想恢复一下心情时，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泡上一杯茶，看着落日独自慢慢品味，让无限的思绪飘向遥远。冲泡后的普洱茶，一芽两叶，鹅黄透红，宛若蜻蜓点水时颤动的双翼。茶汤金黄，滋味浓醇回甘，弥久不散，仿佛深刻在记忆中的爱情片段。叶子在水中绽放，裹在柔嫩鲜艳的色彩中，带着悦人的意味。这难免让人产生好奇，那带着色彩、味道和暖意的植物，究竟生长在怎样的自然环境中？假如凭空想象，一定会让你的脑细胞因此而死伤无数。

2017年春，我随朋友一行人，来到西双版纳曼迈考察。这里海拔并不是很高，茶山多在2000米上下，高温多雨、四季常青，具有“长夏无冬，一雨成秋”的特点。这里是世界茶树原产地的中心区域，具有1700年多年种植茶和利用茶的古老文化，也被举世公认为普洱茶的发祥地。

初登布朗山时，我还真是为之激动。凝视着向远处层层推进的古老茶园，我不禁肃然起敬，泪眼婆娑。置身于这奇巧百出、浩瀚苍莽的绿色植物中，在这万籁无声的荒野里，让自己与世界万物合为一体，难道不是一种奇迹吗？如果不是亲临其境，怎么会有这种体味？

一群鸟从头顶掠过，发出银铃似的回声。它们飞得很快，可以听到翅膀迅疾的扑打声。它们的羽毛被阳光涂上一层亮彩，片片闪光瞬间遮蔽了蓝天。我极目送它们远行，却被两棵大叶榕树阻挡了视线。它们高耸入云，遮天蔽日，为目力所不及。各种藤类植物在树下盘根错节，然后爬上树干在树枝间攀缘，寻找着各自的方向，最终直达顶梢。顺树而下的众多气根，相互交缠，盘于大树根部，扎入泥土，形成巨大的丛生状支柱根。它们是大山的统治者，具有王者风范——威严森然、遗世独立。

在这蓊郁叠翠、莽莽苍苍的热带雨林中，隐藏有众多珍稀动植物。仅高等植物就有3500多种，它们相互依附生长，四处蔓延，形成一个奇特的“植物王国”。其中古生代和中生代的蕨子植物、裸子植物就有30多种，它们被称为上亿年的植物化石。

这一带山山有茶树，且是“生于大树荫下”的混林生态古茶园。古茶树的生长环境远离人类居住地，莫不山高谷深、云雾萦绕、清幽纯净，而且没有遭到现代文明的污染。所谓古树茶，一般指古树普洱茶，它代表云南普洱茶的最高品质。

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和谐共存有13个少数民族，傣族是最大的族群，另有布朗、哈尼、彝、基诺、拉祜等族。他们的生活方式古朴原始，曾世世代代以捕猎为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近些年来，因为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使百年古树茶的价格一路飙升，从而使村民摆脱了贫困，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尤其是号称“茶王”的老班章茶，片片叶子似真金白银，一夜之间把巨额财富送给了家家户户。

入夜，我回想着连日来的感受，在不知不觉中入眠。黎明时雷声轰鸣，暴雨如注，惊扰了我的梦。雨止了，我隔窗望向茶山，惊奇地发现茶树未眠，正在雾中抽芽发育，生机勃勃，美到了极致。不久，有人上山采茶了，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又有三三两两的男人和女人上山来，他们很快便消失在林木中。远远望去，依稀看到他们正在枝头采摘嫩芽的身影，雨滴湿润了他们的脸颊。人与自然水乳交融，画面恬静从容。我跑出户外，沿着崎岖泥泞的山路走去，不要思维只要感官。春天的布朗山，细雨蒙蒙，百鸟争鸣，生命的印痕难以磨灭。那永远不能摧毁的林木间散发着馨香，诱惑着我一步步向着顶峰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