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陉山山寨
情深,万象皆深
欲避喧嚣地 且来岩上居(国画) 李业茂
大唐首席监理杜甫
深秋(摄影) 孙建辉
《当教育成为束缚》:非凡的教育启示录
立 冬
咏鸣翠湖
连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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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 冬

♣ 曹文生

过了立冬,这风就重了。

许多人,喜欢蹲在墙根下,手拢在袖子里,晒着阳光。他们眯着眼,很享受的样子。还有一些人说着话,有时候,说着说着,两个人就会抬起杠来。他们面红耳赤的样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通红如红萝卜。我突然想起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里的描写,和这场景如此的相像,通透而有光泽。

小时候,认为“抬杠”一词,是属于河南的专利,后来长大了,才觉得很多地方都在使用它,便觉得有些失落。“抬杠”一词起源于民间的一种风俗。许多人抬着轿,上坐一人,这人扮成丑角,和两旁的观众斗嘴,因此“抬杠”一词,便长在泥土里,通过五谷进入肚子,然后每一个吃五谷的乡人,都深得抬杠精神。

我们村过去有个人,人称黏牙秀才,专门和别人打官司,三里五村的人,有了矛盾,都请他辩护,因此挣了不少家业,村里上了年纪的人说起他,不屑一顾地说,他只会抬杠,不会别的本事。

但是,我觉得抬杠不仅仅只有这一个意思,母亲常说我:你就爱和别人抬杠,枣木杠子抬不折。枣木,结实,不易折断,所以母亲的话里,一定包含着重量的,似乎抬杠和抬重物有关。

我喜欢抬杠,并且一抬杠爱激动,满脸通红,我认为,抬杠是乡村的一种境界。在乡村,沉默寡言的,将话憋在心里,大部分会憋出毛病来,只有爱抬杠的人,把情绪一发泄,就心里干净了。

母亲不喜欢和别人抬杠,但是为了上学是否有用这一个问题,母亲和别人抬了一辈子杠,最后似乎有输了的迹象。记得我上大学时,三婶劝母亲别让我上了,上学没用处,费钱不说,还不好找工作。母亲不听,和三婶抬起杠来,坚持供我上学,这一上就是七年。似乎上学成了三婶和母亲之间的一条河,谁也不想到彼此的岸上。就这样,两个人抬杠了一辈子。

我毕业后,在陕北小城找了一份工作,母亲的头,似乎昂起了一些。此刻,他觉得上学成了一种让她炫耀的资本。

在立冬以后,女人们聚在门洞下,纳着鞋垫,说着闲事。三婶说,上学没用,我孩子初中就去打工了,现在在浙江一个月六千多,你儿子读了研究生,还不是一个月挣那么多钱,有区别吗?母亲的身子,突然矮了下来!

如今,三婶家的儿子,结了婚,生了子。一家人,都安居在农村,似乎也很快乐。三婶的儿子,每年外出打工,留下媳妇和我三婶三叔种农村的地。而母亲呢?自从我上学以后,再也回不来了,自从父亲走后,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她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境遇:我读这些年书,越来越会让她孤独。

我想接她来陕北居住,但买的房子还未交给我们,无法装修,蜗居的一间教师宿舍,实在是狭小得可怜。她一个人,对“上学”一词已经产生了排斥。还不如别人,一家都在村子里,种些地,说说话,日子还像个日子。

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感觉到一种无能。离乡村越来越远,距离母亲越来越远,在乡村里,我是一个不合格的人。我只知道母亲的名字,再往上数,我一无所知,不知道奶奶叫什么?是否觉得自己所谓的血脉,不过是一代人。小时候,我不敢叫奶奶的名字,如果叫了,会被父母大骂,说不知礼节,以至于这么多年,我忘却了她的名字。

一个人,不敢说家谱。我心里的家谱,不过一代人。

儿子,生在陕北,注定回不到中原了,他一口的陕西话,似乎距离河南越来越远。而我,对故乡越来越模糊。

回家一趟,路也变了,房子也变了。我有些认不出故乡了,只能凭记忆中的地理方位辨别是谁家的院子。人,是忘不掉的。许多人,一搭话,便知道是谁了!

故乡,在立冬以后,只有风,吹过街道的时候,依稀是儿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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