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茨 园

阿木在郊区的新房，是一楼有半人多高木栅栏圈着七八平方米“后花园”那种。与他相邻的是对儿老夫妇，老先生慈眉善目，从年龄上看明显经历过“激情燃烧岁月”，养的宠物也“怀旧”：一只公鸡五只母鸡。

按理说这类“宠物”不宜养在小区，也曾有保安站在院外和善地“警告”过老先生，但当老太太从屋里跑出来，横冷着眉吼了句“这是我家花钱买的‘花园’，爱养啥养啥！咋了？”那保安也就一愣一怔跑了。

阿木家花园本来空着，但闻讯的成叔从乡下来后，看着满小区绿茵茵的小草竟憋了一肚子气，以老年人少有的浮躁说：“不喂牛不养羊，种恁多草弄啥？还不如划片让大家承包了，想种麦子种麦子，想种红薯种红薯呢！”阿木和小秋差点笑岔气儿，解释了半天，但成叔还是觉得可惜。不过，想想邻居老太说过的那些话，阿木怦然心动，笑说：“爸，院里的草咱不能动，但花园是咱的，你想种啥就种。”成叔双眼一亮，当天就买了铁锨，甩开膀子把花园整了整，并买了些萝卜种撒了进去，神叨叨对阿木说句“我回去一趟，过些天再来”，连夜搭车回去了。

两家花园仅一排木栅栏之隔，当阿木家园里绿油油长出萝卜缨后，栅栏竟莫名其妙少了两根，也就是说，老先生家的鸡可以很方便地跑过来吃些新鲜的、无公害的蔬菜。阿木心里气恼，但顾及邻里关系不好意思堵塞栅栏，便委婉地建议老先生弄个笼把鸡养起来。谁知，老先生一听就笑了：“你没在农村生活过吧？种菜怎能没农家肥呢？”老太也接腔说：“鸡多屙些，萝卜才会长得水灵呢！”老两口说得诚恳，但阿木却差点儿把头晚上吃的炒鸡蛋和着胆汁儿一起吐出来。

过了几天，成叔牵了两只咩咩叫着的羊灰头土脸来了。“快给我弄碗水喝，我步行七八天才从家走到这儿呢！”成叔说着，身子软软地就要往地上坐。“爸，你这是……”阿木忙搀扶住他惊诧地问。“院里那么多草荒着，实在浪费！我把咱家两只羊赶来了呢！”成叔得意地笑说。“可、可这院里不让养啊！”“隔壁能养鸡，咱为啥不能养羊？”成叔看了眼小秋，含笑讨好说：“媳妇，城里弄啥都得花钱不是？有了羊，每天可以让你有羊奶喝，补着哩！”当时，阿木和小秋几乎都要崩溃了。小秋冲阿木使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进卧房，小秋带着哭腔说：“这又是鸡又是羊的，日子咋过啊？”阿木心里也苦闷，却不敢火上浇油，只是气鼓鼓地说：“已经不错了，幸亏没弄头牛来让你喝牛奶呢！”说话间，就听成叔在客厅里喊：“媳妇，我挤了碗羊奶你尝尝。不习惯的话，下次我把咱家那头牛牵来啊！”“哎呀妈呀！”小秋一声惊叫，一不留神竟用菜刀划破了俩手指。

在成叔的建议下，两家花园间的栅栏被折了。日子里，你今天送我一碗鲜羊奶，我明天送你俩鸡蛋，三个老人亲亲热热的，过家家似笑声朗朗，惹得整个大院的住户都来观摩学习，不少一楼住户纷纷效仿，养鸡养鸭，甚至有户人家还垒了猪圈，说是今后再不买“瘦肉猪”了呢。于是乎，本来鸟语花香绿草茵茵的大院里鸡飞猪叫臭气熏天。无奈，业主委员会贴了布告，禁止院内一切非狗猫类“宠物”饲养。小秋像是看到“圣旨”似的跟成叔说：“爸，咱这是城市住宅小区，人家真不让养这些呢……爸，你看咱是不是带个头……”小秋说得吞吐，成叔“唔”一声阴着脸走开了。

次日中午，阿木和小秋下班回来，见桌上留了张“我回了”的纸条，知道成叔赶着羊走了。

院内逐渐恢复了平静，但小秋隐隐觉得，隔壁那老两口和阿木看她的目光，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