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向前

徜徉在霍去病墓前，我总是在想：在大汉王朝战将如云的军队序列里，年纪轻轻的霍去病到底建立了什么样的功勋横空出世，让堂堂的汉武帝亲自下令给他修墓，东首陪葬，冢象祁连山？

绕墓一周，但见墓体高筑，有石人石兽布列四周，墓上林木通山。墓前立有石碑，上书“汉骠骑将军大司马冠军侯霍公去病墓”，字体厚敛沉实，有庄重感。在封建社会留下的万千墓碑中，除了至尊无上的帝王，鲜有这么多字数的将军墓铭。抬步顺着墓上的小路通往山上。站在墓顶，顿感视野开阔，咸阳古道，秦川历历。怅然间，那个英雄少年从历史的深处扑面而来。

17岁那年，霍去病以嫖姚校尉的军职随大将军卫青的六路大军出征。嫖姚校尉是一个仅次于将军的中级军官职位，却有自己统领的军队——卫青挑选了八百名骁勇矫捷的骑兵归他指挥。如果换成其他人，这个词也许就湮没在浩瀚的历史烟尘中了。嫖姚成为霍去病一个特殊的代称，一直被诗人们反复使用。“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李杜及王维的诗，无疑是对霍去病的赞许褒奖。

年轻英勇的霍去病，率领他的八百骁骑一往无前地向北奔去。莽莽草原，人迹全无。他们不知不觉地走出好几百里，将近黄昏，忽然发现前方远处有一片黑点。霍去病判断应是匈奴的营帐，当即命部下衔枚而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过去。匈奴兵根本没想到汉军会这么远地杀来，顿时一片混乱。霍去病身先士卒，率先闯入匈奴营帐，八百骁骑个个勇猛无比，把匈奴兵杀得四散逃窜。霍军以八百骁骑斩杀匈奴兵2028人，并杀死匈奴单于的祖父籍若侯产及相国、当户等将官多人，生擒单于的叔父罗姑比。汉武帝大加褒奖，赐食邑二千五百户，封冠军侯。

这仅仅是个传奇的开始。霍去病英名真正崛起是在祁连山之战，即河西之战。公元121年， 霍去病以骠骑将军身份，独自率领一万骑兵出征河西。他率军从陇西郡出发后，越乌戾山，渡黄河，六天转战千余里，踏破匈奴五王国，摧枯拉朽般将河西诸小王纷纷击溃。接着，霍去病继续纵横河西，往北再回头向南，于焉支山南北畅快地杀了一整个来回。匈奴的全部精锐被灭，汉军损失微乎其微。接着再战河西，没有等到计划前来会合的公孙敖军，霍去病独自率领所部骑兵继续依原定作战计划，急速推进。越过贺兰山，涉过浩瀚的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绕道居延海，霍军深入匈奴境内2000余里，在祁连山与合黎山之间的弱水上游地区，从浑邪王、休屠王侧背发起猛攻，歼灭匈奴军3万余人。汉军以伤亡3000余人的代价，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两战河西，成功受降，霍去病短短一年内歼灭、受降匈奴累计八万多。匈奴为此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神武果敢的霍去病，成为悬在匈奴王国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汉武帝特意命人在长安为霍去病建造了一座豪华住宅，叫他去看看是否满意。霍去病谢绝了汉武帝的好意，气概万分地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比后来三国赵子龙的那句“大丈夫只患事业不立，何患无妻”更为豪气。

看来，祁连山不仅是一座自然的山系，也是霍去病建功扬名的天梯。

后来的漠北之战，封狼居胥，霍去病因功与大将军卫青一起被拜为大司马，拥有管理和提调军队的巨大权力。到了这个时候，年纪轻轻的霍去病功业如日中天。17岁封侯，19岁领骠骑将军，23岁官拜大司马，与舅舅卫青一起，成为汉武帝时期打击匈奴的“帝国双璧”。斯时的地位和功勋，成为许多将领一生追求都不可逾越的巅峰。

或许是功名太盛。建功祁连四年之后，霍去病因病去世，年仅23岁。汉武帝很悲伤，给霍去病修了这座形如祁连山的墓，彰显他力克匈奴的奇功。葬礼那天，边境五郡调遣来的劲军身穿黑甲，夹道而立，从长安一直排到茂陵，为霍去病送别。就像他每次出征时，将士们为他壮行。

霍去病的英年早逝，让人们扼腕叹息。他就像一颗流星，在大汉的天空中散发出一束强烈的光之后，就殒没了。令人迷惑不解的是，翻遍史书，竟然没有找到关于霍去病身患何病，病因情况的记录……“去病”，去了汉朝匈奴袭扰之心病，却终是没有去了自己身体之疾病。

硝烟散去，四野旷达。汉武帝陵、李夫人墓、卫青墓、霍光墓、上官桀墓等散落在咸阳原上。西风残照，汉家陵阙。人们都在霍去病墓前瞻仰流连，西侧不远处的汉武大帝茂陵却少有人问津。究竟谁是谁的陪葬？

一组石头雕塑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置放在霍去病墓前。形态轩昂的战马英姿勃发，一只前蹄把一个匈奴士兵踏倒在地。手执弓箭的匈奴士兵仰面朝天，手持弓箭，企图做垂死挣扎。战马剽悍、雄壮、镇定自如，巍然挺立，匈奴士兵蜷缩在马腹之下狼狈不堪。据说，这件石马，就是仿霍去病生前战马雕刻的。霍去病骑着它远征匈奴，建功大汉。雕塑的名字叫《马踏匈奴》。这究竟是在塑马，还是在喻人？

一座仿形的大山，一匹石雕的战马，成了霍去病墓最典型的标志，也构建了霍去病一生短暂而辉煌的丰满形象。两个词语不期然地跳进了我的脑海：军功比山，骠骑如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