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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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徐亚男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乡下的夜,依旧很黑。七月天,无比燠热,蚊子一群一群地在头顶上打旋儿。不远处,有人对着墙根撒尿,哗哗的,尿气从房后飘过来,腥叽叽的。还有父亲的咳嗽声,连绵不绝。是的,这样的日子,受蚊虫叮咬的日子,她已经不习惯了,也受不了了。

后半夜,娘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她身后,说:“彩,睡吧。”

徐亚男不语。

娘说:“大主意还是你自己拿。别光听他们说。”

片刻,徐亚男终于开口说:“半年多了,他都不跟我一个床。他不要我了。”

娘说:“是嫌你……”

她说:“娘,我不想活了。”

娘问:“打你么?”

徐亚男摇摇头,说:“他敢?”

娘说:“只要不打你,该忍的,就忍了吧。”

娘还说:“各人有各人的算盘。谁的话也别听,自己拿主意吧。人是活脸的。要是不要脸了,论说,也能活。活得差一些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脸气,再把脸丢了,让人瞧不起,就难活了……要实在是过不下去了,真想离,就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末了,徐亚男说:“娘,去睡吧。”

天快亮的时候,徐亚男独自一人,悄悄地抱起熟睡中的孩子,离开了大徐庄。这时候夜气正在慢慢飘散,风稍稍凉了一些,瓦屋的兽头依稀可见,已不那么狰狞。东方欲晓,村街里静无一人。徐亚男快步走着,心里很孤。

她明白,这里没有人能帮助她。往后的路,只有靠自己走了。

不知不觉的,李德林迷上了王小美。

客观地说,李德林并不是一个贪色的人。但在官场里行走,每天都像是在战场上一样,真像是刘金鼎说的那样,他得“端”着。可他本质上并不是一个“端”得住的人。可在一些场合,他必须得“端”。你是副省长,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指示”或者是“政策”。万一有哪一句说错了,或者不准确,就有可能给下边造成误解,或者是利用的借口。这就得一天到晚提着心气,很累呀!在外边得“端”着,回到家里呢,本该可以松下来,喘口气了。可他如今就像是从一个“战场”转移到了另一个“战场”,面对徐亚男的种种猜疑、盘查,仍然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他真是不堪重负啊!

人都是有气场的,气场合与不合差别极大。有的人相互间并不认识,也从未打过交道,但第一次见面就会产生敌意。奇怪的是,李德林跟王小美第一次见面,相互之间就产生了好感。那天,李德林离开“梅庄”后,眼前总闪现着一个女人的影子。这个女人小巧、干练,白白净净的,她的鼻尖上亮着一粒汗珠,汪着两只大大的、鹿一样的眼睛。不知怎的,这双眼睛就像是一下子种在他心里了,忘不掉了。

两个人的爱情是从沉默开始的。

最早,李德林只是想到王小美那里坐一坐,也就是坐一坐。王小美曾经得过忧郁症,本来就话少。你问一句,她说一句,你不问,她也就不说了。虽然不说话,但她鼻尖上总是亮着一粒汗珠,晶莹莹的一粒儿,好像随时都会落下来。可它就是不掉,就那么亮着。就像是微缩的月光,或者是一面小镜子,把他的心一下子照亮了。每当李德林心情烦躁的时候,在王小美这里坐上一会儿,他的心慢慢就安静下来了。在王小美这里,他得到了两个字:安详。所以,一有空闲,他的心就游到“梅庄”来了。

早些时候,李德林每次来,都是刘金鼎主动约他。慢慢,是他开始约刘金鼎了。后来,两人再约时,刘金鼎推说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他就干脆一个人来了。最先,还是找了一些借口的,比如问一问“小麦实验田”的事情,说一说小麦冬播的具体要求,等等。后来干脆就不找借口了,来了就来了。

梅庄这边,副省长来了,作为总经理,王小美自然要亲自陪的。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人越走越近。这种“近”是藏在心底里的,双方都没有说透。王小美本来就有恋父情结,加上她原来的丈夫是个酒鬼,喝了酒就打人,她是常年在挨打受气、百般屈辱的日子里熬过来的。现在有这么一个男人,且不说还是一个高官,一个曾留学美国的生物学博士,国内有名的小麦专家;就凭着这么一个儒雅的男人,有慈父一般情怀的男人,不管喝没喝酒都不会打她骂她。仅就这一点,就让她心动。是啊,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那种默契是含在眼神里的。王小美那温润的目光像水,像止痛散,像还未成熟时的青绿色的麦芒儿,就是古人说的那种“润物细无声”。仿佛什么都不用说,也仿佛什么都说了。一个微小的动作,比如给茶杯里续上一些开水,也或者挪动一下烟灰缸什么的,就有很多的意会。两人之间,不用开口,就像是在说悄悄话,梦幻一般的悄悄话。这悄悄话,真好!

坐久了,两人还是说一些话的。李德林会给她讲他在美国读书的事情。当他谈起他的犹太人导师,讲维尼教授讲课时的神情……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小美微微地笑了,识趣地接上一句:“我,李德林,来自中国。”李德林也笑了,“对,就是这样。维尼教授挥动着两只手,说:‘大声。你要大声说出来。’他还说:‘要相信自己。’”

这时候,王小美说:“有一本书,也是美国人写的,《老人与海》。你看过吗?”

李德林说:“噢,海明威的。看过。当然看过。”

王小美说:“一个打鱼的老人,出海八十四天,一无所获……”

李德林说:“是啊,一个老人,与大海搏斗,与鲨鱼搏斗,虽败犹荣……”

王小美说:“虽然两手空空,他还是回来了。”

李德林说:“是啊。回来了。”

王小美说:“像大海一样,安静。忧伤。”

李德林说:“人都会经历失败。像命运一样。不过,那是一个一个的逗号……”

王小美说:“逗号吗?”

李德林说:“逗号。”

王小美说:“逗号好。”

李德林说:“还是你说得好:安静。忧伤。”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说:“和你坐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王小美说:“是吗?”

李德林说:“是……”接着,他又赶忙说:“不,不完全对。我得修正一下。跟你坐在一起,是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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