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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洪涛 远处,隐隐约约的戏声传来,一漾一漾地灌进澧水白的耳朵里,她就想起了戏台。戏台远在十里开外。澧水白不能看戏,只能看羊。 河,从天边扯来,又向天边扯去。在澧水白眼前,河就是一个大看台,羊就是戏子。羊白云般,一步一簇草地在河滩上移动。时而,羊清亮清亮地叫着,如蒙蒙细雨沐了河一遍。 春天的阳光很有味道,澧水白和羊玩得也很有味道。 澧水白给公羊戴柳条编的帽。澧水白说站住,羊就站住了,澧水白说别动,羊就不动了,老老实实让澧水白戴帽。帽子刚一套上犄角,羊便使劲摇头,羊摇头是想吃柳叶。柳帽柔柔的枝,密匝的叶绿得煞眼。羊眼瞪得大大的,头摇得如拨浪鼓,可是摇来摇去,那一团绿始终没吞进肚里。羊就对着澧水白叫,叫了也白叫,澧水白不理,澧水白只是嘻嘻。公羊就认命了。澧水白把鞭子往空中一甩,如礼炮般地响,澧水白冲着那有桂冠的公羊喊了声大公爵,礼仪算完毕了,然后就望着大公爵吃吃地笑了。 澧水白给母羊扎辫子,辫子上有一朵一朵好看的花。套在母羊头上,羊头低了低,再低了低,瞪着眼很温柔地朝澧水白咩咩叫几声,很快就顺从了。鞭子一响,澧水白封母羊为公主。 澧水白给公羊一律戴柳帽,母羊一律扎辫,完了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心花怒放了。高兴完了就想自己的角色了,自己是什么角色呢,是皇上还是公主。管他呢,今天自己就当皇上。那谁是爱妃呢?澧水白支起下巴想了想。公主就当爱妃吧!这样定了,澧水白抱了公主,把脸凑到公主脸上亲了亲:爱妃,你可要母仪天下哦。公主马上很温柔地把头往澧水白身上蹭了蹭,又对着澧水白咩了两声。澧水白又吃吃地笑了。 澧水白赶着羊群行走在村子里,村上就有了穿梭的白云。人们见了,夸她的羊好阵容,能玩杂技了。 戴个柳帽,扎个辫就能玩杂技?澧水白不禁又吃吃地笑了。 后来澧水白真碰到一个演杂技的。他就是河西莺歌社的武生。武生有着河水一样明亮的眼。武生用那明亮的眼瞟了羊群一下说,这不好玩,我给你来个绝活,保证够演马戏条件的。澧水白的眼也跟着亮了。澧水白看着武生就像是在看这群可爱的羊。 武生抓一把草,在公羊眼前晃动,草忽左忽右,羊头忽左忽右,草忽高忽低,羊头忽高忽低,不一会儿,羊竟立着吃武生手中的草了。 看到了吗,就这样拿草驯羊。澧水白拍手,说,好。 恰巧那阵子武生歇班,天天陪澧水白驯羊。一日路过一人群。武生喊着说摇头摆尾,羊摇头摆尾。武生喊直立,作揖,羊直立,作揖。武生喊凌空搏击,羊凌空而起,犄角白光闪闪,眼里透出一种难得的威严。一圈人喊好,一个又一个掌声响起。 后来,武生又随团走了。武生走时给澧水白一个千里眼,说是在杀鬼子战场拾的。 鬼子是鬼么? 鬼子是人。 为什么杀他呢? 因为坏。 怎么坏法? 杀光,烧光,抢光。 澧水白听了很是恐怖,不言语,身子痴痴地待着。随后几天,澧水白放羊时好像防狼似地心揪着,夜里也没睡好觉。后来,澧水白发现羊群好好的,周围人好好的,天好好的,地好好的,自己也好好的。好好的澧水白还天天驯羊。 那一年小麦快成熟时,鬼子来了。鬼子见澧水白立刻狞笑起来,花姑娘滴,开始动手动脚。一鬼子抱着澧水白推向岸边麦地,澧水白挣扎——大声喊着。 白云朝这边拥挤过来,一群小鸟尖叫着飞走。羊停止了吃草,抬起头,蹄子抬起又放下,小尾巴还抖得呼呼有声。猛然,两声亢奋的叫声,大公爵凌空而起,血红的眼焚燃着太阳,凛然的头颅举着尖刀般的犄角捣向鬼子,扑扑腾腾抵下河坡。 一阵鬼哭狼嚎。 蓦地,澧水白发现,公主昂然屹立——脖颈上刺着一把长枪,而双角之上别着一颗人头! 一声恸人的长嚎响起,苍翠的河道颤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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