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

文化记忆

粮店过去是城市的一景，一般门脸不大，屋里摆得也紧凑，柜台高大，进深也比一般柜台深几许，可供顾客站的地方不大。原因是买粮的人都直来直去，米面品种也就这么几样，买卖之间能速战速决。

我记得去买粮食都是父亲推着自行车去的，母亲不干这活。我幼时坐在自行车大梁上随父亲买粮是件很高兴的事。父亲骑车技术高，带着我还能把米面一同带回，我坐在大梁上不停地试图回头看看买的米面掉了没有，可父亲的身躯总是挡住我的视线。

粮店的米都是散装的，自带米袋，买多少自便；面是袋装的，50斤一袋，也可以散买，因为面散装容易弄得哪都是，所以一般人买面都会买上一袋。有时候去粮店赶上卸车，搬运工个个身强力壮，看着不起眼的小个子也能扛上二百斤，四袋面依次码在肩背上，行走如风；大米是二百斤一麻袋，两个装卸工帮忙悠在身上，紧走三两步卸下，码齐，然后售货员将麻袋拆包，揪住一根麻线头，一拽，缝上的麻袋口就瞬间开了，神奇得很。

粮店必备的是秤和大漏斗，售货员称粮食的时候，客人马上就会把口袋套住漏斗，客人买的米面都要通过漏斗入袋，最后售货员一定使劲地敲敲漏斗，传达粮食已经干净入袋的信息。这时自己用一根事先备好的小绳将口袋扎紧，轻则手拎，重则肩扛，道声别出门回家。

那时粮店供应的品种单一，除去米面，少有豆类，也不卖成品，最诱人的是红豆绿豆，价贵还要粮票，大人一般不愿买。我自幼爱喝豆粥，夏天绿豆粥，冬天红豆粥，如果父母让放糖，我一气能喝四五碗，今天想来，满口余香。 摘自《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