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行医太守张仲景
雾锁山乡(国画) 许来广
苦刺花
平淡生活
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书法) 张晓林
《雪夜闲书》 古纸堆中的读书札记
麦子的馨香
连 载
      
返回主页 | 郑州日报 | 版面导航 | 郑州晚报      
上一期  下一期
连 载

陈山快步向审讯室走去。在通往审讯室的过道上,陈山走得沉着而缓慢。他看到了陈夏,她躲在一个角落里,像一个呆傻的木偶。陈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前行,这时钱时英的惨叫声从审讯室传了过来。陈夏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把手指头紧紧磕着牙齿,手背上就全落满了泪滴。从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到陈山打开了审讯室的铁门,走了进去。

陈山打开审讯室的门时,一名特务正用两根手指粗的钢筋穿过钱时英的肩窝。两汪血像泉水一样,从钱时英的肩窝处挂了下来。两根钢筋的一头是一盆火,那钢筋被烧红了,红色正在缓慢地向钱时英的肩窝漫延。于是一股烧焦的味道,在审讯室内弥漫开来。钱时英痛得脸上全是汗水,衬衣也湿透了,结满了成片的血痂,紧紧地粘连着他的皮肉。钱时英的眼珠子圆睁着,巨大的疼痛让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颤抖。

陈山在不远处望着钱时英,对特务说,停!我要审他。

火盆被移离了,钢筋也被特务用巨大的火钳拔去。钱时英的头就迅速地垂了下来,奄奄一息的样子。陈山近距离地望着这个陈金旺日思夜想的大儿子,一个品学兼优可以光宗耀祖的清华大学学生。陈山轻声说,有家也不回?他的声音轻得像头发丝落地,细微,但是却传进了钱时英的耳朵。钱时英苦笑了一下说,哪还有家?

我要救你出去!

陈河心中掠过了一丝惊慌,说,不行。你救我就是寻死,荒木惟就等着有人来救我。

我不救你,那你就更得死。陈山说。

一人死比很多人死值得。但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照顾好张离。

可你对得起陈金旺吗?

这时候脚步声响了起来,陈山忙举起拳头,重重一拳砸在了钱时英的脸上,钱时英鼻血长流,糊了一脸。陈山故意大声地吼起来,我不信你的骨头比钢筋还硬。

一名特务带着荒木惟和唐曼晴进来,他们都看到了陈山击出的重重一拳。唐曼晴的眼里就燃起了愤怒,她快步走过去,深深地挖了陈山一眼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对你有好处。

陈山说,好处是可以让我少断一根肋骨的意思吗?

唐曼晴说,你真记仇!

陈山说,我要真记仇,刚才我就打死他了。

这时候荒木惟点着了一支雪茄。他美美地抽了一口,然后把烟喷向了天花板。这个漫长而无聊的秋天,让他觉得他有的是大把充裕的时间。他需要让陈夏,一个一个地拔去他面前的钉子。他看到了唐曼晴慢慢地走到钱时英的身边,拉起他下垂的已经被拔去了十个指甲的手指头。那手指头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她握着的几乎不是手,而是两大团血肉。钱时英无比虚弱,无疑像是秋风中的一根稻草,在旷野里簌簌发抖。但是钱时英仍然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他咳嗽了一下,嘴角就挂下了一小团血块。钱时英微笑着说,曼晴,我真想和你再骑一回马,驾……驾……

唐曼晴也笑起来,接着钱时英的话说,天那么蓝,马场那么开阔,你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告诉我,冬天很快就会过去,然后春风浩荡,然后春风十里,然后春光烂漫,然后春花怒放……驾……驾……

唐曼晴一边轻声说着话,一边慢慢地绕到了钱时英的背后,从后背轻轻地抱住了钱时英。她用自己的脸贴着钱时英的脸,泪水顺着钱时英的脖子,滴进了他的胸膛。

叁拾叁

荒木惟闭着眼睛靠在窗边听陈夏弹《樱花》。陈夏的手指头机械但却熟练地弹奏着曲子,但是他的耳边都是哥哥钱时英受刑的惨叫声。荒木惟突然睁开眼睛说,你很慌乱。你的琴声乱了。

很快,陈夏的琴声恢复了正常,但是她的内心一度挣扎,要不要向荒木惟坦白一切,并替哥哥求情。终于在陈夏弹完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她转过身来,看到荒木惟又闭上眼睛靠在窗口,仿佛沉浸在钢琴声中。荒木惟说,你大概是有什么话想说。

陈夏语音急促,一定要杀那么多人吗?大街上经常响起枪声,好多人都死于围捕军统和中共时的乱枪中。你说大东亚就快共荣了,可是我看不到。陈夏说完话的时候,手掌重重地按在了琴键上,发出了巨大的琴声。混沌而悠长。

荒木惟仍然闭着眼睛,他不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突然狂躁地大声说,那些都是该死的人。只有这些人死干净了,东亚才能共荣。荒木惟的脸涨得通红,他的手不停地挥舞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这让陈夏深感诧异,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荒木惟狂怒的样子。

荒木惟仍然在怒吼着:死,去死!

叁拾肆

张离在一座叫猛将堂的教堂里,和从香港匆匆来到上海的“麻雀”接上了头。那天麻雀带着一名叫春羊的交通员,他们陪张离度过了整个的下午。其实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们选择静默。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麻雀告诉张离,凡是和钱时英有联系的同志,都已经成功疏散。张离说,钱时英不会叛变。你小瞧他了。麻雀说,不是小瞧,是以防万一。

张离说,没有万一。

最后麻雀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们并没有力量营救钱时英同志。我们根本找不到任何空隙和机会。

张离就不想再接话。她眯着眼望着远处,在她心里,钱时英的命运已经被不可逆转地决定了。她甚至突然感觉不到悲伤。麻雀盯着张离的眼,他慢慢地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张离的手说,张离同志,我知道你心里埋着悲伤。但是我们不能再作无谓的牺牲。

张离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说,我来替他活下去!

钱时英被执行枪决的地点,荒木惟定在了离梅花堂不远的小树林。执行那天,陈山和陈夏都在现场。荒木惟说,特务科的人都必须到场。陈山看到钱时英穿着破旧的衬衣,外面套了一件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半新旧的黑色中山装。他的头发仿佛是清理过了,干净了不少。嘴角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看上去,钱时英的精神还不错。风从他新鲜的伤口上奔过,这让他的内心欢叫了一下。钱时英也看到了陈山和陈夏,那是他的亲人。但是,他不能说,也不能认。他只能微笑着,一步步走向反背着双手的荒木惟。

那天荒木惟把国军使用的M1911手枪递给了陈山,微笑着说,你来执行。用这把国军用的手枪,来杀死这名共产党。

24

3上一篇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