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 锋

我们的房子在二楼。二楼一般人不喜欢，嫌低。二楼的下面是一楼，都是商铺。商铺的上面是宽阔的平台，其中的一块归我们用。我们选中二楼正是看中了这一块平台。

平台原本是光秃秃、空荡荡的。几片从楼上飘下来的碎纸片，一块破毛巾，一只肉色的袜子。

我们种了树，养了花。其实不是我们种的，也不是我们养的，买的。桂树、石榴树……都开着花，结着果子，风吹过来，闻着挺香。又支了太阳伞，伞下面放了桌子、椅子——原来死气沉沉的平台活了，有了一点生态。

人挪活，树挪死。花花草草换了一个地方好像受了气，没几天叶子脱光了，果子掉光了，剩下干巴巴的枝丫。我知道它们的性格，我不急，人换了地方还水土不服呢，会长出来的。

“老树”发了新芽之后，生态又恢复了。有一天清晨，我在房子里听到了鸟叫。我悄悄溜到平台门口窥视，真的有鸟，麻雀一样大，比麻雀好看，黑白相间的翅膀，机灵的圆眼睛，在树上轻盈地蹦来跳去。生态进一步好转。

中午，阳光温煦。我坐在太阳伞下看报。蝴蝶飞来了。不是一只。蝴蝶很顽皮，也不怕人，一会儿飞到花丛中，一会儿飞到太阳伞下，逍遥得很。

你看，原本没有生态，由于有了树，有了花，就有了鸟，有了蝴蝶。生机盎然。

猫来了。是女儿养的一只小猫。其实也不算小了，比照人的生命，大概也是四十岁的猫。叫小猫，是人对动物的爱怜。以前的猫最爱捉老鼠，现在的猫对小鸟、蝴蝶更感兴趣。猫一闹腾，鸟吓跑了，蝴蝶也吓跑了，好几天听不到鸟叫，看不到蝶舞，我心里空落落的。

猫破坏了生态。

过了一段时间。鸟又来了，蝴蝶也来了。它们熬过了恐惧期。鸟在枝头叫，蝶在空中舞，小猫本事再大，只能干瞪眼。生态恢复了。

还有什么原因破坏了生态呢？楼上抛物。先是抛烟头，接着抛快递盒，更为恐怖的是一个一头圆圆一头尖尖的类似陀螺的东西赫然出现在平台上——不是陀螺，是测量地面水平的工具，我不是泥瓦匠，不知道它的名字，铁的。我掂了掂有半斤重。这东西若砸到我脑袋上，肯定脑袋开花。我是平台的主人，主人的命都没了，还有生态吗？意外死了人，这房子也成了所谓的凶宅。凶宅的周围飘荡着血腥气。生态，一环扣着一环。

生是生命，态是状态。生态，便是生命、生存、生活状态。生态是个圈。不是椭圆的，不是矩形的，不是三角形的，是个圆圈。

一个个点构成了圈。哪一个点坏死、癌变、断裂，圈便有了缺口。有了缺口的圈，一点外力，要么凸出来，要么凹进去，要么断成几截。

人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