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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东旭 一 我的父亲也曾少年。 在纯净之地黄岗镇守护着羊群。 他的眸子犹如羊的眼。那时他怀着青春和梦想,迷恋祖国的大好河山。那时他念着古老的家训,唱着葛天氏之乐。蓬勃又热烈,全身长着自由之羽。 六十年过去,岁月生锈。 只有尘埃洗沐着尘埃。 没有永恒存在。 我说的是,没有永恒的苦念存在,也没有的永恒的喜乐存在,但有仁慈与洁净的信仰,让我们懂得人间的真善和美。 二 父亲,你总是叙旧。 想到从前的清泉,车马和古朴的屋顶。你说,屋顶上住着神兽,哦,美丽的神兽。你说,不能把枝头的柿子全部卸落,也要给乌鹊留点口粮。你说,在无限的尘埃里,人类是尘埃的一部分。 也是无限的一部分。 祖先的血液永存,通过我们的肉身延至后代。你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是长着眼睛的。父亲,你在蒿草遍布的黄岗镇守着寂寞。冬日的鹅毛大雪真的有些像鹅毛,洗沐我们的马厩和尖顶。 三 我相信。 在我们的家园,没有疼痛的词语。 十万亩麦田托举着金顶,十万条河流游于娑婆世界。父亲,你没有誓言,没有大的清净愿,但有一颗仁慈如水草的心。 你沉默寡言。 向自己身体里的殿晨祷。 早安,古老的乡镇,适宜炊烟飘袅。牛羊成群,它们将跑进人类巨大的胃。父亲,我们料理着时光,时光也料理着我们。你看:绿树村边合,在无声中长成美丽的棺木。 四 父亲,我们饮酒。 不言生死。 仿佛生死距离我们非常遥远。在黄岗镇,我们过着简朴的日子。马匹在马厩里嘶鸣,桃花在房前开成奇异的云阵。我们的金顶永固,我们的河清海晏。 但蒙尘的双目。 看不透因,也看不透果。喝着喝着我们就安静了下来,满天星斗。满怀自在,是一滴睡眠靠着另一滴睡眠。 五 父亲,你是一架梯子。 你是我的一架梯子。 血色天梯。父亲,你是我的一架血色的天梯。父亲,你还是一粒埃尘,我是另一粒漂浮的埃尘。我们是两粒埃尘,在古老的青岗寺,在永恒之地,我们活着,像青莲活在圣洁中。 我们落泪,抱着金黄的麦束。 我们落泪,抱着柔软的白色的干草。 今天我们在天宇下耕种、锄草,滚烫的汗水滴下。凝视群鸟,在枝头栖落。 六 冬日,大雪中的黄岗镇。 依然空荡。 亲爱的父亲,你是风雪夜归人,是我最崇敬的人。在世上,你是苦念的人,母亲是另一个苦念的人,于沉香的飘逸中,母亲沉默,母亲没有恐惧。她从经书里翻卷出光和一颗仁慈之心。 但她的孤独如海。 连着海。 父亲,我和母亲不需要你衣锦还乡,唯愿听到你熟悉的跫音。 七 我听见隐伏的蛙鸣。 这个夜晚足够寥廓,仿佛被我一人所占有,黄岗镇是父亲的异乡,但是我的出生之地,净土之地。父亲让我一棵独苗扎根于此,开枝散叶,让我孤寂地在平原上悲喜。 这被风吹得摇晃的槐木。 迟早会开出花朵。 洁白无瑕。 我相信,我能承受它细腻的清香。同样能承受它的荒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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