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 强

拾荒的老人

学校里的废纸、鸡蛋箱、牛奶盒

被一个曾经卖煤油的老头捡得很干净

有一天中午

他显得比废纸、鸡蛋箱、牛奶盒还要破烂

他就被上帝捡去了

紧接着，又是一位老人

来校园捡废纸、鸡蛋箱、牛奶盒

我看到了曾经那位老人的影子

把自己捡得越来越破烂

上帝的手会随时伸下来

翻译官

王阿姨六十岁了

还没有去过市里

她听不懂普通话

她的男人去了北京扫厕所

两个儿子和儿媳去了兰州做粉刷工

她家的电视机就成了摆设

一个大学生村官和她交流

就像和一位外国老太太交流

还需要请一位翻译

充当这一角色的

往往是村支书

风吹

它把树叶从树上轰了下来

露出鸟巢

它让草枯下去

露出坟墓

它让河瘦下去

露出岩石

它把鸟吹走

天空只剩下云彩

它把一位老人吹走

从远方回来了几个人

它再吹走一个人

从远方又来了几个人

所剩无几的老年人

它现在忍着吹

再这样下去

它就只能

风吹着风了

世上最后哭的是老人

儿子儿媳出远门了

女儿女婿出远门了

孙子出远门了

外孙出远门了

村子越来越空

空的啊

雪天

能叫出脚印主人的名字

空得啊

秋天

老人和万物一个颜色

灰得

化石一般

谁的亲戚来

再走时

他们都会哭

一张老旧的相片

天空旧得没有一点色彩

没有一只鸟

树叶旧得和灰尘一个颜色

马路旧得就是灰尘的颜色

架子车旧得就是朽木的颜色

他的肤色旧得像风化了一般

他的衣服旧得像土做的一般

架子车上的梨，绿得有些突兀

如果，他的老旱烟杆上不冒一股烟

整个就是一张老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