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建国

不知何时起，雪竟然变成了稀罕之物。以我所在的这个中部城市为例，雪是一年比一年少，一年比一年小。雪姑娘不高兴的时候，一个冬天都懒得出门，人们难得与她打个照面，只能在心里默默想念，默默期盼。

生活中，纷繁芜杂千头万绪，总会莫名其妙地让人心乱、心烦、心累，心情常被杂事填满，时间常被应付挤空，心累和身累叠加，要想清心寡欲并不是件容易事。于是，我爱上了下雪天，特别爱上了雪后漫步，一摇一晃迈着碎步，踏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雪地上留下各种各样的图案。

在与雪有关的众多诗文中，我最欣赏“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和“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两首。前者说雪中独钓，以雪为幕，别有洞天；后者以雪为参照物，意境陡升。雪中独钓和雪中寒梅，都让我迷恋，我常常努力寻找这样的意趣和意境。我真期盼雪天里能遇到一个独钓的渔翁，彼此不需要言语只有相对一视就够了；我期盼意外地看到一枝凌寒独自开的梅花，让心花怒放，让心情盛开。

旧岁的年里，总有一场雪的记忆。那年的雪好大，满地亮晃晃的，老师说：“难得下这么大的雪，这节体育课让你们到雪地里玩耍。”同学们欢呼雀跃，教室内顿时空无一人，满操场快乐的人影好不热闹，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或者相互追逐着往对方脖子里灌雪，不知寒冷地“疯”着。也有过像鲁迅《故乡》中描绘的那样，支一把筛子，撒几把稻谷捕鸟的经历。小时候盼望一场雪，盼的是能出去在雪地上撒欢。而现在，期盼一场雪，其实更多的是盼望一种意外之喜。那飘落的雪花，似能化开烦恼，感受生命的惬意与美好。

雪能静心。面对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大地，那静态让人心仪，那静谧让人心动，雪的境界给人启示颇多。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心事一天天重了，心境一天天乱了。说到底就是面对太多的诱惑失去了自己的坚守，一任无休止的失落和失意陪伴在生活中。民间有“心急马不快，马快路不对”之说，心一旦杂乱则诸事不成。我想，一代伟人毛泽东在长征途中抒写千古绝唱《沁园春·雪》时，面对“万里雪飘”，他的心态平静到了极点，于是“问苍茫大地”，确立了救国救民、改天换地的远大目标。作为今天的普通人，惊天伟业固不可能，但我们可以返璞归真，把真、善、美的追求作为人生之一贯选择，不离不弃，则是个人之幸、家庭之幸、国家之幸。

雪也能净化空气。频繁的雾霾，一直笼罩在城市上空久久不散，让人倍觉压抑，对雪的渴望也愈发强烈。尽管下雪并不能完全消除雾霾，我们还是相信一场淋漓尽致的大雪，会消释干燥尘嚣，吸附大气中的污染物，缓解烟雾或灰霾天气，灭杀猖狂的病菌，减少呼吸道疾病患者，遮蔽一切丑陋，净化城市，滋润大地，洁净空气。

雪还能安慰心灵。当纷纷扬扬的白雪，笼罩在一个红红的年上，世界顿时变得热烈而纯净，舒缓而温情。有人说，现在人们的生活节奏太快了，呼吁停下来等一等“灵魂”，可是要什么样的诱惑，才能让人们心甘情愿停下来呢？也许一场漫天大雪就足够了。悠悠然从天而降的雪花，落在密密麻麻的屋顶，落在车水马龙的街道，那写意般洒脱的舞蹈，少女般袅娜的丰姿，会让整座城市都跟着慢下来。人们像瞬间找到了给自己放假的理由，什么也不要想，也不要管，尽情享受这珍贵的时光。

当然，雪更能兆丰年。在广阔无垠的田野，麦子上若盖上一层厚厚的雪被子，农人的脸上会挂满笑容。“冬天麦盖三层被，明年枕着馒头睡。”一场雪的降临，万物滋润，土壤保墒，消灭虫害，让人们看到了丰收的希望，也寄托着人们对美好日子的期盼和无限憧憬。

真期望哪天早晨一推开窗，满目都是洁白，都是晶莹，都是一片美不胜收的银装素裹、一片冰清玉洁，如此，我们才称得上“诗意地栖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