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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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既果断又轻松,而杜湘东实在没法儿反驳她。这些年来,可以说是他拖累了刘芬芳,把她拖累成了一个爱抱怨的妇女,现在是人家刘芬芳给他指了条明道儿,他好像只有感恩戴德的资格。但他也明白,刘芬芳嘴里的脱警服,和他所说的脱警服内涵又不相同。对于刘芬芳,那就是树挪死人挪活这么简单,对于杜湘东,却还意味着别的东西。

所以杜湘东说:“让我琢磨琢磨?”

“有什么可琢磨的,你在这地方的气还没受够啊?”

“还是得琢磨。”

打着琢磨的名义拖过一夜,第二天,刘芬芳的脸色就变了。她的决策没有得到杜湘东的热烈响应,这让她感到他不识好歹,于是重新回到了抱怨的轨道上。抱怨的内容则紧紧围绕着杜湘东在看守所的穷、远和得不到提拔这一系列现状。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杜湘东理亏,不能回嘴。而刘芬芳又变本加厉,摔摔打打起来,最后指着杜湘东的鼻子逼问:

“给句话行不行,你还是男的吗?”

杜湘东不但给不了一句话,甚而披上一件便装逃了出去。老婆一个礼拜才来一次,他却落荒而走,这要让所里的同事看见,谁知道他们会联想到什么。所以杜湘东贴着墙根儿,像尿急似的一路小跑出了看守所,来到那条荒凉的土路上。脑子还乱着,他只想清静一点儿,踏实一点儿。哪里才有清静和踏实呢?于是便坐上车,往姚斌彬家里来。

进门打声招呼,照旧扫地做饭。杜湘东从不在周末来,但姚斌彬他妈几乎连楼也不下,时间概念早已淡漠,所以也没多问。刚把粥摆上桌,却听见楼下嘀嘀按喇叭,还有人喊:“各家取信取包裹了啊。”然后嚷嚷一串人名。原来是邮局的车来了。如今郊区的邮政条件也有所改善,不用邮递员骑着“二八”自行车走村串巷了,换成了韭菜绿的微型面包车;不过仍是每周才来一趟,并且不管送信上门,只能下去自领。早先调查许文革的行踪时,刑警方面还专门问过邮局,得到的答复是姚斌彬家与外界并无信件往来。但此时正喝着粥,就听见邮递员扯着嗓子又喊:“崔丽珍,崔丽珍在不在?不在我可走啦。”

楼下还有人对邮递员解释:“您再等会儿,她腿脚不灵便。”

杜湘东抬头和女人对视一眼,说:“您歇着,我去。”

说着拉开书桌抽屉,拿了证件。平时姚斌彬他妈上医院取药和到厂里领补助,只要赶上杜湘东在,也常由他代劳,所以放证件的地方他也熟。杜湘东三步两步下楼,对已经很不耐烦的邮递员出示了两人的身份证,说明“代领”,便从人家手里接过了一张汇款单。汇款人写着叫“刘春粟”,汇款地址是山西某县某乡邮局,汇款金额是3000块钱。

杜湘东的脑子便“嗡”了一声。他竭力平复呼吸,掏出警察证,在对方眼前一晃:“特殊情况,崔丽珍有汇款这事儿,别再告诉别人,明白了吗?”

对方的脸就白了,忙不迭地点头。杜湘东转身回去,以镇定的姿态上楼,来到姚斌彬家门前,听见自己的心跳似乎过于响亮,又闭眼喘了两口长气,这才推门进屋。

然后,他对姚斌彬他妈笑道:“他们看错了,不是找您的。厂子里还有别人姓崔吧?”

女人似乎凝视了他片刻,又似乎随口应道:“哦。”

也不知这个谎话编得圆不圆,但杜湘东背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还得装得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吃饭、洗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这个中午仿佛比任何一个中午都要缓慢,直熬到两点多钟,姚斌彬他妈要午睡了,他才起身告辞。

出了筒子楼,杜湘东两腿裹风,奔向最近的公用电话。他是要打给刑警队的同学。以前来姚斌彬家,契机是同学交代了一个任务,所以那时候,他总得时不常地就这个任务的进展情况做一下汇报。过了这么久,案子成了悬案,同学也从警员升了探长,双方汇报和听取汇报的兴致便渐渐地淡了下去,尤其这两年,几乎音信不通。说到底,他们的性格还是有点儿“犯冲”,交流时说不出的别扭。然而今天这张汇款单却让杜湘东重新想起了那个任务,他必须得找人商量对策了。

刑警队周末也有人值班,但电话打到办公室,同学却不在。杜湘东便又打同学的传呼,号码还是刚普及BP机的时候对方给的。挂了电话就蹲在马路牙子上,那幅样子像个焦急地等着领工资的农民工。来来往往又有人打电话,一旦占用得稍微长点儿,杜湘东就心急,却又不好催人家。直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电话才响起来。

同学还是傲慢的语调,和当年一样:“你找我?少见呀。”

杜湘东没顾得上客气,低声说:“那事儿有消息了。”

“哪事儿?”

“还能哪事儿,许文革呀。”

“哦哦,许文革。”同学俨然已经忘了,在杜湘东的提醒下才想起来,却又显得不大相信,“一直没消息,怎么会突然就有了呢?”

杜湘东便把情况说了。他分析,姚斌彬他妈常年独居,除了和他自己,并未与机械厂以外的人有过联系,那么有谁会专门给她汇款,而且还不是一笔小钱呢?极有可能是在逃的许文革。又从汇款的时间和地点上推测,如果真是许文革,那么他目前八成还流窜在山西省大同地区,定位具体到乡镇一级。说这话时,杜湘东嗓音颤抖,伴随着咳嗽,仿佛被“逃犯”“流窜”等字眼儿戗着了。

没等他理顺调门儿,同学就截断了他:“知道了。”

那种轻描淡写的口气让杜湘东有点儿犯蒙。他追问:“你们准备怎么办?”

“照章办。我会把你的线索转到‘追逃办’,再由他们那边联系当地公安局。”

杜湘东叫起来:“那怎么行?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许文革比一般逃犯有脑子,反侦查能力极强,所以才会通缉了这么多年都没抓到。而且基层的警力、装备都和北京比不了,说句不好听的,办案也没那么专业,如果这事儿还走常规程序,没准儿又会让犯人跑掉。跑了再抓可就难了。”

同学反问:“那你说怎么办?”

杜湘东说:“当然是从北京派人,最好你带队,立即去。到了地方先暗中排查,如果许文革还没来得及往别处流窜,应该能摸清他的踪迹。到那时候也不能急,得慢慢收网,还得多做几种预案,必要的时候再要求其他部门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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