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明 著

到了晚上，爹越发烧得厉害，他哆嗦着，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魏翘用凉水湿个手巾，在他的额头上擦着。二小看见了，连忙接过来，自己给爹擦。

夜深了。安静得让人害怕。微风吹过院子，攀上院墙的葫芦叶子发出细小的声音，像害痒也像害疼。娘不哭了，或者说是哭不动了。她侧躺在床上，蜷曲着身子一声不响。

魏翘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的身边，两只手抓着二小娘的一只手，小声地劝着她：“鬼子是畜生，他们玷污了咱中国的多少姐妹呀！他们强奸、轮奸，最后还要把这些被他们污辱够了的女人杀掉。大婶啊，他们之所以没把你杀了，不是他们不想杀，而是他们没来得及！”

“闺女，我想死！”二小娘说了一句。

魏翘下意识地摇摇头，说：“大婶，您想错了！如果我们女人受了侮辱和伤害，不想着报仇申冤，而只是想着死，那，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惩罚恶人？还有谁会给我们报仇？日本鬼子伤害了我们，侮辱了我们，是他们犯下了罪恶！我们要站起来，给他拼！给他斗！战胜了，是正义得到了伸张，恶人受到了惩罚！战死了，是正义得到了维护，人格获得了尊严。大婶，我们要斗争！我们只有斗争！我们女人一定要勇敢地站起来，跟日本鬼子斗争到底！”

二小娘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魏翘。

魏翘看着她点点头，继续说：“大婶，勇敢起来！”

二小娘看着魏翘：“闺女，我们女人，能行吗？”

魏翘郑重地点头，坚定地说：“行！在共产党、八路军的领导下，我们女人，一定能行！我们有女共产党员、女八路军战士、女医生、女将军、女英雄……我们都是女人，她们能行，我们也一定能行！”

“闺女、闺女……”二小娘又哭了，泪水哗地淌了满脸。

“大婶！”丹红轻喊一声，也哭了。

二小在西间守爹。今天的刺激太深，二小不瞌睡。他一边用凉手巾擦着爹的额头，一边听着魏翘姐姐的话，十二岁的他似懂非懂地明白了娘受的委屈。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竟然没哭！魏翘姐姐又说话了，他连忙停住手，侧了耳朵听。

魏翘说：“大叔重伤，好不好还在两可。大小被抓走，情况不明。您要是再想不开，自寻了短见，作为母亲，你能忍心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自己生活吗？”

娘啜泣着。

魏翘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解救我们女人，只有靠我们自己。大婶，勇敢起来，侮辱和伤害只能使我们女人更坚强！我们要学本事，长才干，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和他小鬼子战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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