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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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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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村庄

♣ 阿 若

村庄一直在那儿,地球上的某个坐标点,有时也在人的心里盘踞。一大片土地,黄色接近红色的泥土任性铺排,围着两三处比较聚集的房子,一条河蛇行无顾。没有土地的地方不能叫村庄。没有村庄的土地注定没有灵魂。土地围着人转,人也围着土地转,这似乎是一个哲学命题。这个村庄似乎凝结着高冷,似乎也纠缠着一点媚俗;低迷时有点自卑,高亢时又有点狂放。大多的时候,它沉默不语。还有些时候,它喃喃自语,或者欲语还休,呈现出一种渴望表达的样子,顾盼生姿。村庄时常念叨,来不来的是你,等不等的是我。我时常辜负它,在外游荡,花儿一谢再谢,许久不归。这次回来,打算多住些日子,陪陪独自在家的母亲。

睡了懒觉起床,母亲打了两个醪糟蛋给我吃——香甜的米酒与鸡蛋,很有营养的一种家庭早餐。她自己则热了鸭汤和着剩米饭吃。母亲说她不喜欢吃鸡蛋,家里鸡生的蛋太多了,有时姐妹们还要分享许多。

一回到老家,城里三口之家的顶梁柱,转瞬就成了小孩,一切听从母亲的吩咐。母亲嘱咐我去地里拔莴笋,详细地说明了哪块土地。我衔命而往,兴奋莫名。诗人健如风说我是大地的小孩。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其实我很惭愧,作为一个农村孩子,我与大地并不亲近,有时漂浮晃荡,就像一阵风从大地掠过,不改其色。

出门向右,走过堰塘小路,转过弯就是一大片土地。土地肥沃。一小块一小块齐整的庄稼地拼接着春天。大地织锦,奉献着丰硕果实与斑斓色彩。这是母亲和乡亲们写的散文,当然还有小说、诗歌。我在田地里奔跑,并不急着去拔莴苣。与大地的亲密需要时间,也需要赤诚。无声润物,一些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打湿了我的裤脚。母亲种的莴苣隐藏在两行胡豆苗之间,闷声不语,不停生长。有的已经开出了花,老了。来回巡礼了两遍,我伸手拽了两根长得乖的莴苣——乖很重要,颜值高,受青睐。我抖掉根上的泥土,仔细瞅瞅,心满意足地返回。我随意地走着,走得很慢,让双脚在田野的土地上踩出一些诗意。空旷的田野让人膨胀。我有时幻想自己是一只雄鹰,在辽阔的天宇翱翔或者巡逻,留下让目光追随的轨迹。或者是一只自由行走的蚂蚁,微小的身躯负载着思想的巨人,搜罗万象,在无人企及的世界里随心所欲。

母亲递给我菜刀,削莴苣皮。她要出去办事。我老老实实地坐在家门口——像小时候一样的老老实实。但那时是人未动心已远,总想着外面的世界更精彩。现时也是身未动,却总想把飘在远处的心拽回故乡。那把老菜刀已被岁月磨得单薄了许多,我用它认真削着仍散发着泥土味的莴苣皮。人收割庄稼,跟时间收割生命有什么差别?人有疼痛感,庄稼亦然,还有呐喊和抗争,只是人听不懂,或听不见。

一些看不见的小蚊虫叮咬我,吸我的血。挥舞一下,马上又围拢过来。寄生也是一种本领,一种生活方式。满眼的苍翠,满眼的灵动,总想主宰世界的人类妄自尊大,也同样被植物、动物乃至这个世界主宰,就像现在的我被自然围剿。

生命恒常,却不故我。父亲微笑地望着我,这张照片成为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一抹温情,一如他65岁的生命岁月。他从没在我的生活里远去。昨天在他坟前点香时,小妹说,父亲生气训人,总喜欢翘起嘴角。我猛然醒悟,我何尝不是如此。基因潜滋暗长,血脉传承使然。我惶恐不安,不敢言说长成自己追求的理想,是否长成了父亲眼中期冀的样子?

堂屋墙上的父亲再不会生气,总是微笑,不语。

永不放弃生长的生命,就像庄稼一样,直至毁灭。削好的莴苣绿中带青,青中蕴玉,脆生生的质地。还有几片翠色的叶子顶在头上,依然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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