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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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食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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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食的交情

♣ 张富国

千人有千面,一人也有千面,人的交情,可是个复杂玩意儿。与一位糖尿病主治专家闲聊,他侃侃而谈:《红楼梦》里的人物,你牵我连,各怀心机,这宝玉和黛玉,可是一对儿心甜意洽的冤家。贪吃冷酒的宝玉不听劝,只因意中人黛玉的说笑,执意再喝几杯。这快意源于甘甜,满足味觉,带来愉悦,甜美成了幸福的代名词。于是,人们开始围绕甘甜忙碌。

早在殷商末年,我们的祖先就用谷物制作甜食。《诗经》说,“周原朊朊,堇荼如饴”,西周人西迁周原,用智慧勤劳,把堇、荼这样的苦菜,做成像饴一样的美食。这饴,熬煮谷物和薯类而成,香黏甜软,也叫麦芽糖。如此远古之物,承继着“祭灶吃灶糖”的民俗,流传着“甘之若饴”“含饴弄孙”的典故,演绎着“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的气节,直到如今,仍镶嵌在我们的日常生活。

当然,糖和水果是最有交情的。若自然沁出果皮,叫霜糖;若裹上糖衣,叫甜食;若用糖腌制,叫蜜饯;若加糖打汁(酱),叫果饮(酱)……冰糖(糖炒)葫芦,原料是冰糖与水果。这种叫糖果的小吃,却是“表面交情”:同锅炒制、粘裹,只是浅尝辄止。冰糖葫芦,竹签贯以山楂、葡萄、山药,蘸冰糖,甜脆可口。制作不容易,比如,山楂要去了把儿和尾,不能破损;糖须用冰糖,要不葫芦不亮;煮糖要用铜锅,铁锅煮的,糖发黑;火候不到家,拉不出丝。看似讲究,糖只是拯救了山楂的酸涩,最多称为“益友”。没有煎熬,你甜你的,我酸我的,酸甜之味互不干涉,民间到处可见,只能在集市上、叫卖声中游走。对自己品性和智识有益的人,不可不交;但交换而已,基础不很牢靠。

与糖葫芦全然不同,蜜饯是知交。《礼记》说,“子事父母、妇事姑舅,枣栗,饴蜜以甘之”,用蜂蜜作甜味剂,甘美水果,春秋时期已进入家庭。或许,这就是蜜饯的雏形。蜜饯也叫果脯,古称蜜煎, 果蔬洗净晾干,加糖或蜂蜜腌制,保鲜增甜。唐时用以进贡朝廷,宋时已分成蜜渍和蔗糖干制两类,“煎、酿、曝、糁”的加工技艺纯熟,走亲访友, “蜜煎”食品必备——新鲜果子放在蜂蜜中煎煮,除水增味,利于久存。元明以后,糖渍、返砂、果脯、凉果、话化、果丹、果糕等蜜饯制品南北成派,风靡全国,走向世界。16世纪,占星家诺斯特拉达穆斯( Nostradamus)曾提到一种叫榅桲冻的蜜饯,半透明如东方红宝石,连连称奇。其实,这是果胶、果实所含的酸质,与厨师调制糖分之间的美丽互动,成就的果冻前身。这或许是糖与水果的神交吧!霜糖,则是水果的“私生子”。郑州有款柿霜糖,是风干柿饼时,渍出的细腻小糖粒,用柿子皮过滤的。鲁迅先生十分珍惜这味河南的特产,多贪吃一点儿,就自责不已。早在宋代,苏轼迎送方外之交,就是品鉴琥珀霜糖,“涪江与中泠,共此一味水。冰盘荐琥珀,何似糖霜美”,声情并茂,一往情深。这款糖,紫色或水晶色为上,深琥珀色次之,浅黄又次之,浅白为下,可见苏轼的用心。杨万里的诗,再现了霜糖的另一番境界:“亦非崖蜜亦非饧,青女吹霜冻作冰。透骨清寒轻著齿,嚼成人迹板桥声。”如霜冰,嚼起来咯嘣作响,品一口,本性清寒,可治口舌生疮;总感觉这般交情娇嫩,稍微疏忽,就会荒芜、衰败。这种不著色相的情谊,好处说不尽,要好说不出;吹荡胸怀间的郁结,消散开来,却不着痕迹。

临了,专家提醒:贪食糖类,浪费交情,糖尿病一来,会带来很多并发症。出来混,早晚要还的!“一死一生,乃知交情”,素淡,才是超越死生的厚谊。道别时,他送我一幅字,题自杨万里的《三江小渡》,书曰:“溪水将桥不复回,小舟犹倚短篙开。交情得似山溪渡,不管风波去又来。”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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