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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广田 乡村之物,名字多源于颜色、形状和材质。眉豆角,就极像眉毛。 眉豆跟丝瓜一样,长着长长的藤蔓和众多卷须。有了身段和脚爪,眉豆就不愿意匍匐在地了。它借着墙壁、树木一个劲儿往上爬,一直爬到无处可去,再凌空垂下一条条藤蔓,在风里悠悠然飘来荡去。母亲爱种眉豆,每年春天,她都会在墙边、树下点种二三十株。她说:“这眉豆秧挂在树上怪好看的,就像你小时候,攀着你爸爸的胳膊打提溜儿……” 眉豆是个慢性子。当豇豆、黄瓜、丝瓜一嘟噜一嘟噜熟了好几茬,眉豆只是稀稀落落地开几朵或紫或白的小花,没一点儿着急的意思。等秋风凉凉地吹来,一秧秧眉豆突然打个激灵精神起来,三五天就一簇簇开满了花,把墙头和树枝打扮一新。 眉豆花且落且开,眉豆角日日繁盛。一根根眉豆角从无到有,昨天仿佛还是小姑娘的细眉,今天就成了大男人的宽眉,长得特别快。母亲搬来高脚凳,从墙头摘下几把新长成的眉豆角,择好切成细丝,或焯水后凉拌,或掺着辣椒清炒,醇厚新鲜的青味儿都很诱人。母亲说:“你好吃眉豆,我才好种眉豆呢。” 母亲哪里知道,我觉得眉豆角不过是一道家常菜罢了。 秋风一天天凉下去,丝瓜一秧秧开始枯黄,眉豆叶子却更加鲜灵茂盛,眉豆角终于显得拥挤。村子里的很多人家,爱吃的、不爱吃的都种眉豆,谁也不用给谁送来让去,我们家的眉豆角吃不完,自然也没处送。 高处的眉豆角开始发白,身子鼓起三五个疙瘩慢慢饱满,浓重的绿色或紫色也渐渐褪去。等眉豆角变干,母亲就用带钩子的竹竿拽下来,装到袋子里留作种子。我想,母亲对那些眉豆角,一定颠来倒去端详过很多次,记熟了它们的长相。要不,每年端午节她绣的豆角形香囊,咋跟真的眉豆角一样呢! 下了霜,眉豆叶子才会枯萎。那些长成和没长成的眉豆角,一并收起装到塑料袋子里,还可以吃上好几天。 十多年前,母亲随我一同搬到了县城居住,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春天,有时候母亲会望着村子的方向自言自语:“又该种眉豆了。眉豆好啊,多子多福……” 去年秋天,我和母亲回了一趟村子。站在十字街口,望着墙边攀缘而上的眉豆秧,竟然又有了想吃眉豆角的冲动。四婶看出了我的心思,笑吟吟地说:“你妈说你可好吃眉豆了,快摘吧,谁家的也吃不完……要不,去摘我家的吧?” 我一惊,生分似地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因为,我和母亲从我家墙边走过的时候,我瞥见曾经爬满眉豆秧的墙头光秃秃的:从我们离开后,它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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