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留强

回忆像坐在动感电影院看那一场场老电影。岁月之手，把我拉回到遥远的黑白时光。

40多年前，我的童年是在豫西南的一个丘陵小村度过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穿衣很简陋，有时近乎凑合。我依稀记得，小学毕业那年的夏天，我一邻居在县城工作的兄弟回村省亲，我去与那城市来的孩子玩，那孩子的父亲看我穿的寒酸，就许诺送我一件夏衣穿。大致过了一周时间，那家真托人从城里给我捎来一件短裤，人家还带来话说，这件短裤是他家的大孩子穿剩下的衣服，让我不要嫌弃。当时，一个缺衣穿的农村孩子，哪有什么嫌弃之念？我抚摸着那条八成新的咖啡色短裤，心情亢奋而又激动，因为无论如何我有了一件好看能穿出门的衣服了。

那个夏天，是我童年时光里最快乐的季节。秋天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在母亲的几次催促下，我极不情愿地换下了那条短裤。母亲把短裤洗干净后，整齐地放到她的衣箱里。衣箱是一只老式的土色实木卧箱，箱体上斑驳不堪，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物件。母亲的衣箱，没有上锁，因为我们一家三口人的衣物也从没盛满过它。那年那月，只要肚子不饿着，穿衣不露着就很不错了。1978年秋，我考上了乡里的高中，母亲攒了几年的钱为我做了一件的确良草绿上衣，我一直很爱惜地穿着它，这件上衣伴我读完了两年的高中课程，直到我毕业后参军，才把那件草绿上衣洗干净，放到母亲的木箱里。

1980年11月，我接到入伍通知书，很快就领到了两套军装，有外套、棉衣、衬衣、鞋帽袜子，一应俱全。我当时才50多公斤，瘦小的身体套在宽松的军装里，虽然不那么合身，但那种温暖和自豪，已经令我心满意足。我穿上整洁的军装，随着战友们踏上了西去的运兵车，奔赴离家3000多公里的西北边陲。

在部队四年，我经过努力从战士考上了军校，提了干部，从基层连队调到团师机关，生活条件步步提升。部队每年分两次发放服装，春夏秋冬，各有衣装。往往是旧的军装还没穿完，新的军装又发放了，为了储存军服，我订制了自己人生第一个小衣箱，把反季节的军服装进衣箱里，并上了一把安全锁。上世纪90年代初，已到婚龄的我在驻地城市成了家，部队给我分配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接到新房的钥匙，我和妻子到商场先购买了一套衣柜。曾经折叠平放的衣裤，用各色的衣架撑挂起来，不再担心它们打折留痕了。望着泛光的精美衣柜，我感觉一向平凡的生活顿时多姿多彩起来。

20年前，我携妻带子从部队转业回到故乡。由于要托运行李，我们除了衣物和几箱书，其他家具都没带回来。刚回来工作，单位分配的过渡房很小，除了购买必需的生活用品，我把衣柜也列入了家具预算，毕竟先得给衣服找一个稳定的家。近年来，我们搬了两次家，住房条件有了进一步改善。我家的衣柜由当初的一个增加到两个，由两个增加到三个，除了传统的可移动衣柜，还定做了整体组合柜。每个衣柜形色不凡，柜内衣装款式各异五彩纷呈，外套、裤子各得其所，领带、袜子分门别类。以前出门上街从不考虑穿什么，因为就那么一两套衣服。现在外出，为穿什么衣服而上下翻腾，左右忖度。两个人的衣柜，竟占去了卧房最显眼最重要的位置。被宠爱的衣柜们一言不发，骄傲地独霸于各个居室，侧视着那些新入厅的电脑电视智能清扫机和空气净化器们。

往日的生活记忆在我思想的银幕上一闪而过，唯独那些活着的有生命力的衣柜，在我的心事中不断闪回定格。

上周，我去参观儿子的新房，高阔的欧式衣柜崭新地立在卧室里，叶雕花图，赏心悦目。此刻，阳光透入飘窗，衣柜折射出一束幸福的光芒，熠熠生辉，溢满整个房间，照耀着一代代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