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国勇

中秋过后，故乡淮阳县的菱角就陆续上市了。有刚刚从水中采摘的红菱角，水汪汪的，三只菱角刺高高翘起，怀抱着饱满的菱角肉；还有两角的菱角，豆青色的，样子如元宝，卡住两只菱角，只听“咔嚓”一声，菱角应声断为两截，露出鲜嫩的菱肉来。把菱肉放入口中咀嚼，刚开始甜中有点苦涩味，慢慢地那种菱角特有的甘甜就从嘴中泛了出来。卖菱角的架子车大都停放在街头一角，车厢里是刚刚从湖水里采摘的菱角，上面放一块粉笔写的价格牌子，给人一副“不二价”的倔样。卖菱角的汉子大都来自堤角马庄，一身儿短打扮，却没有武术家的利索身段，只是蹲坐在架子车后抽着旱烟，袅袅的烟雾从极度的寂静中升起，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咳嗽声。秋风顺着街头刮了过来，飒飒作响。水“滴滴答答”地从车下滴到路面上，没有多久就浸湿了一大片……

在县城城湖堤岸的东北角，蔡河也顺着湖堤岸的弧度拐了一个弯：先是自西而来，拐弯后却向南而去。在这个弯的外面就是堤角马庄。无论是一段蔡河，还是城湖的拐角，都有野生的菱角生长。所不同的是，蔡河里生长的是两角的豆青色元宝菱角；城湖的拐角里长的是三角的红菱。红菱开黄花，元宝菱角开白花，秋风吹来的时候，争先恐后地开放，非常喧闹。菱角花非常柔弱，如红楼梦中的林黛玉，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阵秋风吹过，在吹来一股清新淡雅馥香的同时，也吹落了菱角花的花瓣，在水面上怦然作响，引得无数的鱼儿游了过来，品味这阆苑仙葩。

在豫东，菱角是备受人们青睐的食材。最常见的吃法是与荤菜搭配，可以做成菱角焖排骨、菱角烧肉等。经过厨师的精心调制，素味的菱角可除却荤菜的油腻，肉香浸入菱角变得菱香扑鼻，吃起来非常爽口。农家的吃法就非常简单了。吃过午饭涮了锅，加上水，把菱角放进锅内，灶下燃上一把柴火。锅内放上八角、陆桂、茴香等大料，加上一勺精盐。待水沸后微火慢炖，水面上时不时地冒出一个个小水泡，就可以放心地出去做农活了。晚上收工回来，从热锅中取出一只滚烫的菱角，掰开取出菱角肉放进嘴中，一股浓浓的菱香立即充溢了口腔。

一阵秋风吹过，整座城湖成了芦苇和蒲草的世界：芦花如絮般飞起，很快就弥漫开来，挂在了湖畔树木的枝梢；蒲草也到了收割的季节，蒲黄散开来落到了水面，如一只只漂泊的小船在水面上随风飘浮。在湖水的浅滩处，堤角马庄的村民已经开始采摘菱角了。他们把一团团菱角棵拉到岸上，摘下菱角后，再把菱角棵切碎做了猪饲料。这个时候，很多已经熟透的菱角等不到人们采摘就自动从菱角棵上脱落下来，沉进了水底，作为了来年的种子发芽、成长，再一次延续生命的张力。沉入水底的成熟菱角个头较大，由于成熟度高，淀粉含量高，煮熟后菱肉成粉状，吃起来口感更为香甜，深受消费者欢迎。菱角收割以后，种植菱角的水田“开放”——任由大家自由打捞沉进水底的菱角。大家迫不及待地跳进水中，用脚一点点地踅摸着前行，凭感觉确定水面下是否有菱角。摸菱角是一个苦差事，稍不留意，脚掌就会被菱角刺扎伤，那种疼痛入骨髓，每每会让人忍不住流下泪来。

不过，这些痛苦已经是往事了。再一次走进堤角马庄时发现，往昔的菱角田已经成了菱角采摘园，每当收获的季节到来，城里人便蜂拥而来，坐上船到水面上采摘菱角。船上不仅有皓腕凝双雪的女子，还有欢天喜地的孩子们，在喜洋洋的江南民歌《采红菱》背景音乐里，这里成了人们幸福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