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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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刮起了风,天色忽然变得黯淡,毛毛细雨没声没息地飘到身上,不多时头发衣服都已湿润,但不至于像落汤鸡一样狼狈。原来还有别的人也在这么干,所以司机们也学精了,看来不真正的流出血来。他们是不会满怀同情的将钞票放你怀里的,他们也是欺负我一个人随便打发了。下次我要穿好点,装作打电话叫儿子过来,他们撞伤了别人的老爹,儿子是要加筹码的,到时付的赔偿会更多。他总结经验时表情冷静得像一块麻石,诈骗毕竟是不道德的,我流点血,他们赔点钱,这样才合情合理。他再次肯定了这条路选得没错,先前干阉鸡的行当他没怎么跟鸡聊天,现在他也不用跟任何人说话,如果赔偿达到心理要求,他只需挪开身体让车开走,否则就用腿绊住车轮。他在家花了点时间消化这一趟,有好一阵子没再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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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五六年之后,初冰突然意识到她曾经见过一个拄单拐的人到村里做照相,就是这个人多年之后成了她的丈夫,因此她跟丈夫的缘分同样要往前推算很多年的。她那时还小,对照相之类的事情没有兴趣,倒是对那个用一条腿和拐杖走路的男人有些怜悯,看来我是老早就对他动了心呢。

当她沉浸于这桩美秒婚姻当中,不免要制造出一些浪漫来,将过去那些扯得上关系的事物一律描上浪漫的金线,时不时要拷问一下他有没有和女人们发生什么故事。她记得那些打扮后的女人们一站到摄影师面前,身体和笑容立刻僵硬起来,也许是故意不配合,这样一来,摄影师便得板着脸非常严肃地接近她们,挪一挪胳膊,扳一扳身体,调一调腰侧,握住某一个的手让她托着下巴做出深思的样子模仿电影明星。

八十年代普通男女肌肤接触会像电焊一样灼人,他却能借着照相之名,堂而皇之地将女性的身体摆来弄去。照片冲洗好各人自己去他店里拿,这样便有了单独接触的机会。他又一惯大方,还会免费给一些他认为拍得好的照片放大,别人一欢喜就会花钱买相框装裱,以便若干年后给子孙讲故事。她并不真的吃什么醋,她说出这些东西,无非是和他打情骂俏的另一种方式,她很会制造情趣,她知道她有这方面的天赋。

镇里毛片刚兴起时她就看了,少数招式她无师自通已经用过,更多的姿势令她瞠目结舌,她活学活用,让独腿丈夫倍感欢愉。至于性感内衣和小道具自然不在话下——她的丈夫喜欢双手枕头,看着她在他身上胡来。

她从来不用担心丈夫质疑她在他身上的放纵。换了另一个男人,恐怕会对妻子淫荡的性事风格与作风不正派的坏女人联系起来,正如阎真清会对初云在床上屁股都不会扭两下感到不满一样,所谓夫妻配对,就是配对了,配对了配错了靠的不是爱情而是运气,戚念慈早就说过这样的话。所以这样配对了的男女,就像吃了迷药一样,是怎么也打不散的,即便有的女人白天挨一顿揍哭了,晚上再挨一顿操就好了,在挨揍和挨操之间循环往复,就是离不了这个男人。事实上初冰在毛片中学会的远不止姿势动作和各种花样项目,她还懂得了怎么样轻声叫唤呻吟推波助澜,有时过于忘我,会招来邻居老太太关切地慰问,夜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哭得那么伤心。

九十年代初期,一个诗人的名字红透中国,年轻人用他的诗谈情说爱;东德和西德完成了统一;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华人拿下了世界围棋冠军;第一家麦当劳在深圳开业;上海证券交易所成立;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发生剧变,执政多年的共产党纷纷下台……这些电视机里的事情跟初冰的生活毫无关系,夜里充分愉悦的劳动使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白天接送戴为上幼儿园,摘些野花插在花瓶里,和丈夫一起处理照相馆的琐事。饭菜多半是丈夫做的。他当兵本来在后勤部队,懂得切土豆丝做红烧肉,能在三十分钟内让饭菜上桌。只是复员后他不敢杀鸡剖鱼剁肉,荤也不吃了。刚复员那阵,他的耳朵里面总像有苍蝇飞,听力越来越差,好长时间没想过结婚这回事,父母对他的古怪也无能为力。

他选择照相,也是因为从镜头框里看过去生活就像电影,这样他可以与它拉开距离,并且有些事情不像真实的那么残酷。她知道他的智商丝毫没有受损,他有生意头脑,懂得怎么挣别人的钱而且还让人觉得愉快。他说那时候乡下愿意照相的人很少,没有谁让这种不切实际的花销弄得嘴里好些天吃不上猪肉,所以他后来不再下乡了,整天在自己的照相馆等着,或根本无所谓有没有顾客。

在镇里他有些固定的客户,毕业的、结婚的、孩子满月的,还有全家福,集体照等等,初冰嫁进来后,照相馆的生意明显兴隆。人们的钱袋子鼓起来了,开始有闲钱花在吃穿以外的事情上。照片尺寸越洗越大,镀金的高档相框十分抢手。但这样的好光景不长,人们有了自己的傻瓜相机,不久又有了数码相机,甚至摄像机,眼看就到了关门闭馆的地步。

有天晚上,他们关了电视在床上活动完毕,她说起电视剧里的那场感人的婚礼,她想看看自己穿婚纱的样子。他拉亮台灯, 我想把照相馆改做婚纱摄影。他看着她,与其说是征求她的意见,不如说是等待她的赞赏。他早就想改变照相馆半死不活的现状,她的话激发了他的灵感。

那是2000年春天,新世纪的开端,他们的婚纱摄影开业了。店面翻饰一新,她穿上雪白的婚纱站在橱窗里,挺胸媚笑,眼睛弯弯的,像个真正的新娘。他给她拍了很多婚纱照片,他们也拍了婚纱合影,这些都放到橱窗作为吸引顾客的广告。婚纱影楼为年轻人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多少年后人们都要说起它,说起那个独腿的摄影师,尤其是他的妻子,那个妖媚的小个子女人,她居然学会了审美、统筹事务、打理服装、给顾客化妆;学会了电脑修图设计,甚至还学会了布景、打光、摄影,有人还说她还悄悄给准新娘传授房中术,教她们怎么让自己的男人身心舒畅。大家都知道那个妖媚的小个子女人一向懂得生活,那些女人之间涉及荤素的私下闲聊也不足为怪,准新娘的初夜早就不会留到洞房花烛夜了。这是二十一世纪初,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道德标准,年轻人已经试婚和同居,这时的人们已经远比过去宽容,谁能想到此后十五年,姑娘们要是不怀上身孕都没资格谈婚论嫁,肚子不鼓起来男方根本不会收进门来呢。而世俗社会赐给寡妇的贞操带也早被扔进垃圾堆,人生不离个婚都算不得完整。这时的人忽然间都很开明,过去社会是过去的样子,现在社会是现在的样子,他们紧跟社会形势走,忘了社会是人创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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