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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新日 雨点落在身上,颤颤的寒,我和拴柱一起走出拴柱家。拴柱缩了缩脖子,还是挡不住今天最冷的风,身上的衣服早湿透了,贴在他瘦弱的身板上,他感觉简直是贴在骨头上,贴心的冷,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控制不住上下牙齿咔咔地抖动。 拴柱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他决定不再到医生家去为祖母请医生,他要撒谎说医生不在家,或找出其他理由去搪塞父亲,走出村口他便拐进了大嘴家。 大嘴正在提着他祖母的尿坛子往茅厕里走,尿坛子里有屎有尿,味道难闻,大嘴就把头扭到一边,路太滑,尿坛子太满,大嘴很吃力。拴柱听见大嘴的父亲在后面骂大嘴,声音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拴柱赶紧跑过去帮忙,这活他也经常干,也习惯了。 我们顺便在池塘里把尿坛子洗了洗,掂进院子,瞅见大嘴爹正在给大嘴奶用毛巾擦背,看样子很笨拙,也很吃力,他在房屋大声喊着大嘴的名字,声音如寒风般从窗棂里漏出来,一格一格的感觉。大嘴故意不答应,也示意我们別出声,而后,便轻手轻脚地溜出院子。 院外依然很冷,我打着伞站在大嘴家门外,大嘴正在为拴柱拧衣服上的水,拴柱的腿不停地抖动,他连打了几个喷嚏,唾沫星子喷出好远,声音惊动了大嘴爹。他拧着大嘴的耳朵就往屋里拽,看样子很生气。大嘴没有反抗,侧着头,斜着的眼神里充满了无辜。 我知道大嘴爹刚和大嘴妈吵架,大嘴妈回娘家去了,就让拴柱去我家暖和暖和,平时,拴柱蛮照顾我,也不让外村的孩子欺负我。 拴柱还是冒雨离开了村子,我让他带上我家的伞,他谢绝了,他说反正已经淋透了,打伞还有啥意义呢?还是个累赘,倒不如这样轻松。 看着拴柱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知怎的,我的心很不是滋味,不觉间竟可怜起拴柱来。拴柱从来没有看见母亲是啥样子,也不知道妈怎么喊,那天,他在课堂上突然叫老师一声妈,惹得全班同学都哈哈大笑,也羞得年轻的女教师满脸通红,她还没有结婚呢。 拴柱刚走,大嘴就从屋里探出脑袋,他说拴柱今天怎么了,看样子有点不对劲,我说也是,总觉得怪怪的。 第二天,我们没有看到拴柱,以后几天也没有看到拴柱,拴柱奶也在他离开的第三天去世了,拴柱爹披着长长的白布送走了拴柱奶,不久就疯了。还爱吓我们,见了谁都要追,嘴里不停地喊着儿子,那声音有些凄惨,带着哭腔。 大嘴总是有事没事地提起拴柱,提起那个冷冷的雨季。这个村子少了拴柱一家还是平静得如门前池塘里的水,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有我和大嘴心里很空,觉得少了许多。 初冬的雨每年总会如期而至,但总感觉没有拴柱出走那年寒冷。村里的老中医总喜欢唠叨:拴柱到家请我去给他奶奶看病,我见他浑身湿透了,还给他生火烤了烤,之后他就先走了,直到我给他祖母看完病,也没见他回来,这孩子,跑哪去了呢。 拴柱爹依然疯癫癫地追着我们,喊着拴柱的名字,村子里的角角落落都被他找遍了,他是那么地执着和不弃,脑子里只有拴柱,疯得那么痴迷。村子里已经习惯了拴柱爹的样子,如果哪天没有看见,或者没有在半路上遇到,大家都会认为少了什么,他的心只有他自己清楚。 门前的小树已经茁壮起来,而拴柱依然没有回来,每当冬雨来临,我和大嘴都会在村口等待拴柱归来,然而,细雨不停地下着,一场接一场地下,依然不见拴柱的影子,这个倔强的小男孩到底跑哪去了呢? 我们都在等待,总希望在哪场清冽的冷雨里有他灿烂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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