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开往故乡的高铁
山高水长(国画) 袁士珍
棉花往事
素雅初冬(摄影) 周文静
《给孩子的财商启蒙书》
台 阶
茶酒温 寒冬暖
连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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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说女人怀孕期间,男人在外面灵肉两舒;女人因生产痛得大喊大叫,男人在外面酒杯一满再满,在别人的床上跟别人一起喊叫呻吟——她知道这些,因为碰巧有那样的男人在她的床上,也有那样的男人跟她喝得醉眼迷离。其中有一个妻子已经怀孕七个月,却说她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女人听了这种话,会认为这是非常爱恋的表白,从未有过的感觉,其实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暧昧表达,它什么也代表不了,正好填充爱情中的虚伪部分——当他要睡一个女人的时候,如果没有某种煽情的东西,感情干巴巴的也不符合他内心的期望,他不得不表现出相遇太晚,但谢天谢地,你总算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满是惊喜和隐隐的无奈。也许仅仅是为了自己获得的快感来得销魂,他需要些语言的推波助澜,至于家中怀孕的女人,他会暗示他们其实没什么激情,有多久没睡一起了,仿佛他因此便是清洁的,理应获得额外再爱一次的门票,说不定还暗地里看作对自己的犒劳。

她还遇到一个总是讲述婚姻不幸的男人。他说他们在分居中,谈到了离婚,但忽然妻子又怀孕了,而且不是隔壁老王的责任,分居的一次偶然刺激带来了新的果实,他们又重新住到一起。他仍然说不幸福,喋喋不休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鸟饿起来叫个不停,让人真假莫辨。她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与若即若离的关系取其肉体所用,如果不太讲究忽略生理特征,不把做爱当作爱,关了灯男人都是一个样。他们都从A片中学到不少东西,在不少于五个人身上有过实践,都自以为这样那样可以展现雄姿一定会使对方陶醉,事实上有的人连私处结构都没弄清楚,女性军火库里的装备都没有掌握就敢于交火,对那个复杂的地形一无所知。

通过一条湿润的通道向里,再向上,经过宫颈、子宫、输卵管和卵巢,还有那些每个月调皮一次招惹麻烦的卵子,绕过一个U型弯,向后向下绕出来,到会阴和肛门,这些部位由大量的骨盆肌肉和无数传达信号的神经通道控制,跟这套系统比起来,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的高速公路,简直是供人休闲漫步的走道。男人并不想了解这些,他们只要快感,要生育,自鸣得意的公鸡报晓,耀武扬威的孔雀开屏。当然,她也知道女人对男人那儿知道得也不多,只知道它能屈能伸忽软忽硬,从口感和色香味方面来讲,跟真爱一样不易相遇。

也许是过往的情感经验对她产生了负面的影响,男人的行为使她童年时期对生育的恐惧发展成了厌恶;也许她真的就像金融师说的那样,没有女人味,缺乏母性,人格不完整,但她完全懂得作为一个人去爱另一个人,除了以生孩子的方式。她没有这个意愿,她就是不愿像别的女人那样,从月经停止确诊怀孕开始,定期去医院脱下裤子让别人围观,轮流用指头或仪器伸进器官里搅来搅去,嘴里以咳金唾玉的矜持吐出冷冷的医学术语,这次让你喝水憋尿憋得尿脬快要炸掉,下次要你挤干里面的最后一滴水。这让她想起小时候看阉鸡。妇女们拥挤在过道里,像鸡群在笼子里伸着脑袋,看电子屏幕排序或听广播喊号,阎真清伸手往里随便逮住一只鸡,三两下处置干净,眼睛盯住阉割的部位,不管鸡长什么模样。他当然不会看着鸡的眼睛对它说别紧张很快就好,当他把那两粒东西挑出来之后,将鸡随地一抛,伸手去抓另一只。

医院最忙的是妇产科,门口常年被那些等着做流产的育龄女性充塞——她同样反感育龄女性 这个称呼,感觉好像在描述一群通过遴选等待配种的牲口——她们和笼子里的鸡是一回事,只不过鸡是公鸡,人是雌人。好像是因为广告上鼓吹流产术时间短无痛无伤,显示技术先进之后,人们都要来验一验这广告的真假,试一试先进的人流术——怀个孕流个产跟吐口痰一样简单。想一想女人们光着屁股叉开双腿将阴道打开交出子宫的样子,肯定有什么东西听见了它们朝向天空的无声呐喊,不是金属器械的碰击声锤打撕扯能掩盖的。

金融师还说她讨厌生育归根结底是因为她讨厌男人,没有哪个女人不想跟所爱的人生孩子。他愿意在她身上花点时间帮助她推翻自己的观点,冒险做出生育的实践,仿佛哄骗小孩子吃药,先告诉他那是甜的。她是那种人,要吃不怕苦,不吃连甜的也不会去尝。她不会拿子宫来做实验,如果肉体能解决精神问题,那么精神同样能解决肉体问题。她也觉得他大错特错。她爱男人,从来没有讨厌这一性别,而且从不隐瞒对男人这一雄性动物的欣赏与迷恋。她就是不喜欢生育。过去她无数次看到了母亲的孤独,生养那么多孩子,在她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都不在身边,人们说老年痴呆是孤独造成的,孤独是子女造成的,所以子女也造成了母亲的病。每个孩子有自己的家庭之后,母亲就变成了一个远亲,甚至负担,说起话来很难想象他们曾经在母亲的怀里度过了那么多的日日夜夜。

她从小听村里人聊天,东家还有三堂老福担子很重啊,西家走了一堂老福又减轻了一点负担啊,找对象的一听说对方家里还有几堂老福吓得赶紧调头。家里没有老福的优先考虑,总之大家很羡慕谁家里的老人死光了,谁家又走了一个,也有私下盼着老人走掉的,不忌讳在某个场合说出来,村里人没有什么转弯抹角的表达。乡村的孩子像牲口,城里的孩子就是宠物,一家几口人围着转,但最终结果都一样,幸运的牲口或宠物有人照顾生老病死,不幸的是老无所依。她有时候胡思乱想,试图说服自己,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甚至比之前更坚决;她梳理自己讨厌生育的原因,如果别人生育的理由是天性、养老、随大流、繁衍人类,那她都不具备这些因素。

她和金融师起先还能讲观点谈感受,两人越说越远,越说越离题,彼此发现好像两个人本来就讨厌对方,此前是什么鬼迷了心窍,误作了爱情,怎么和这样一个人厮磨发热,一切都云里雾里,最后两人运用图书馆的知识展开了一场尖锐刻薄的唇枪舌剑分道扬镳,再也没有联系,像两滴水消失在水中。

金融师钩出了她很多思想深处的想法,她是一个善于冷静分析自我的人,时刻要搞清楚自己在什么时间轴上。她现在遇到了一个真正懂得她的男人。他尊重她不要孩子的意愿,他们有非常相近的观点,他也不喜欢给女性戴上育龄女性的帽子,他喜欢精神上的胯骨宽大臂部圆满,他认为她就是这样的。另一个重要的事实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医生,懂得女性体内复杂的高速公路,他还知道怎样让这条高速公路通往脑部神经活跃盆腔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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