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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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流年

♣ 曹春雷

回到乡下,看到母亲守在炉边,又在掐辫子。便埋怨她,您咋又掐辫子呢,您应该多去广场上锻炼身体,跳跳广场舞也行啊。母亲却笑着说:“我掐辫子,是锻炼手哩,电视上说的,人上了年纪,应该多活动一下手。”我竟无言以对。对于坚持劳动的理由,母亲总是有很多。

在我记忆里,母亲在冬日,只要没别的事可做,手里总是不闲着。坐着掐,站着掐,在大街上和人说闲话,也掐,就连去邻居家串门,也掐。

每年夏日里,母亲就准备好了麦秸秆。别人家种的麦子,麦秆儿短而粗,母亲种的,却是细而长——适合掐辫子。收割时,不能用机械,只能用镰刀,这样,才能保持麦秸秆的完整。

母亲只用麦秸秆最上端的连接麦穗的那一截。一截截折下来,放在一起,然后用布条捆起来,放在仓房里。到了冬天,没农活了,那些麦秸秆便派上用场了。母亲从仓房取出一些来,泡在盆子里,再拿出来时,就很柔软了。然后将这些麦秸秆放进她的旧围巾里裹着,夹在腋下,开始掐辫子。

两根,交叉着掐。手指翻飞,辫子便一点点长了。看起来,就像邻家二丫的大辫子,不过她的大辫子是黝黑的。

我曾跟着母亲学,但两只手实在笨拙,歪歪扭扭,怎么也不成样子,只好作罢。母亲有时用材质比较差的麦秸秆,给我编一个蜗牛壳,真的很像,我把它套在手上,手指一曲一伸,就像蜗牛在墙上攀爬一样。

母亲掐到一米多长时,就把辫子盘成一圈。然后就这样一圈圈地掐下去。等到二十多圈时,这才停下来。挂在墙上,等着下乡的贩子来收。

隔上一段时间,贩子便会来村里,走街串巷吆喝:收辫子咧,收辫子咧……这一喊,手上拢着一圈圈辫子的妇人们便会自动聚集而来,围着贩子,七嘴八舌讨价还价。那时候,一圈辫子也就是一毛钱左右,有时是几分。往往半个小时过去了,贩子还咬紧嘴巴不松动,而妇人们依然坚持再加上几分。

母亲便是这妇人们中的一个。有时,我在家等着,眼巴巴盼着母亲卖完辫子回来,一高兴,赏给我一毛钱,让我去村里小卖部买糖吃。但有时候大半个上午过去了,母亲才回来,胳膊上依然拢着那些辫子,说贩子太抠门了,一分钱也不肯多加。

卖辫子的钱,用来买盐打酱油打醋,贴补家用。或者攒起来,给我上学时交书本费。有时,给我几毛钱,我买糖,或者买小人书。

我不知道从我小时至今,母亲掐过的辫子连起来,究竟有多长了。如果铺在地上,一定是一条很长的路,我踩着这路,走出村庄,走向了远方。

母亲对我的爱有多长,这辫子便有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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