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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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大师端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活佛般的宁静。

近年来,开着汽车来看望大师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师已应接不暇。从东南亚的富商,到京城的商界大佬,乃至各省市的地方官员,纷纷前来拜望。有问一情一事、吉凶祸福的,也有来参悟人生玄机的。他们一个个极恭敬地来到大师面前,尔后又各自开车离去。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大师那里得到了什么。只是,这里的路修了,是东南亚富商出钱修的;这里也很快地为大师建起了一座寺院,寺院耗费巨资。大师洞悉三命、参悟玄机,于是就有了这座“玄妙寺”。大师在“玄妙寺”做了主持。

一个人,当他声名远播的时候,他就成了一座寺。

初时,大师一天只见十人。再后,见大师一面就难了。所以,玄妙寺外建起了宾馆,许多远道而来的人住在宾馆里,他们都是等待大师指点迷津的。

有幸见到过大师的人都知道,大师是坐着的,大师是“半仙之体”。他就那么端坐在一个特制的轮椅里。可是,假如时光能倒退四十年,大师还愿意当坐着的“大师”吗?

大师也有过年轻的时候。

二十岁的时候,大师曾是邙山脚下一个村里的电工。他的名字很普通,姓陈,叫陈麦子。那时的陈麦子是英俊的青皮后生,屁股上挎着电工包,荡荡地在村里走,很惹眼的。于是,就有很多媒家上门提亲。村里的姑娘们也是一趟趟往陈麦子家跑,借个簸箕、顶针什么的,寻机丢一媚眼,问:麦子,你家的杏儿熟了吗?

陈麦子并不回话,他甚至有些腼腆。他把电工包横在胸前,卡腰立在那里,望着远处一天的火烧云。那云铺一天橘红,一匹一匹亮着,一会儿绸缎样儿,一会儿奔马样儿,展万里锦绣。这仿佛就是那未来的日子,还不知是怎样一个好呢!

陈麦子拍拍那个电工包说:灯就要亮了。

陈麦子就是在这天傍晚的时候爬上那根电线杆的。在夕阳里,他披着五彩的霞光立在高空中,看上去无比潇洒,就像是一个金人。接线的时候,有人还看见陈麦子笑了。他望着天边那五彩的云霞,咧嘴笑了。尔后,也就是咽一口唾沫的工夫,只见电杆上闪了一束火花,“砰!”一声,他掉下来了。

当人们把他从医院拉回来的时候,命是保住了,人却成了“半个”。——他的脊椎折了,腰以下失去知觉,他再也站不起来了。那时候,一村的人都跑来看他。人们一声声地哀叹: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儿,怎么咽口唾沫的工夫,就成了“半个”人?

陈麦子不想再让人看了。在人们的目光里,陈麦子已死过一千遍了。

一天夜里,陈麦子对娘说:娘,你把我背到山里去吧。

娘只是哭,娘的泪都哭干了。陈麦子就轱辘着从床上翻下来,一点一点在地上爬。娘一次次地把他重新弄回床上,他就一次次地往地上摔……娘没有办法了,娘给他跪下来,说:麦子,你真想死?

陈麦子说:要么你看着我,在众人的眼窝里淹死,在唾沫星里泡死。要么你让我一个人……活。

于是,娘狠狠心,把他背到山里去了。这一去十年。达摩九年面壁,陈麦子在山里一待就是十年。在这十年里,没有人知道,陈麦子是怎么活下来的。也没人知道,他在山里究竟遭遇了怎样的机缘。只是,当他出山的时候,他已不再惧怕人们的目光了。

陈麦子出山后,第一个给他传名的人是老邵。

老邵是市里来的干部,下乡工作队的队长。那时候老邵刚来,一家一家走走看看,这叫“走访”。当他“走访”到陈麦子家的时候,进门踩了一脚鸡屎。他在院里的树上蹭了蹭鞋,尔后才进屋。陈麦子看了他一眼,说:你祖籍山西?老邵说:是啊,是。你怎么知道?陈麦子淡淡说:回去吧。赶快走。老邵愣了。陈麦子接着说:你祖籍山西,兄弟姊妹四人,门前有棵老槐树,开紫花。回去吧,你娘在床上躺着呢,还有三天的阳寿。赶得快了还能见上一面,慢了怕就见不上了。老邵傻了。老邵呆呆地站在那里,摇摇头,又摇摇头说:我不信这个。陈麦子两眼一闭,再不说话。老邵是个孝子,一天心神不宁,当晚就赶着回了。等他回到老家,娘果然在床上躺着,还有一口气。立时,老邵服了。

第二个给陈麦子传名的是万海法。

万海法是煤矿工人,新婚,给陈家送喜糖来了。他穿一身新发的工作服,体体面面的,一脸笑说:婶子吃糖。娘怕伤了麦子,就说:多好。走,咱上那屋说话儿。陈麦子看了看万海法,说:你三天假?万海法说:可不,明儿就走了。陈麦子说:我看你还是多歇一天。万海法说:矿上忙。陈麦子说:忙也多歇一天。万海法说:我又不像你……陈麦子说:还是多歇一天吧。多歇一天,你还有六十年的阳寿。少歇一天,你只有一天的阳寿了。万海法说:别乱。哥,大喜的日子,你咋说这话?陈麦子说:听哥一句话,晚走一天。万海法心里嘀咕,也馋媳妇,就晚走了一天。结果,等他回到矿上,才知道矿上头天出了大事故,一班人全去了。

第三个给陈麦子传名的是黄九香。

黄九香是黄村嫁过来的媳妇,人很泼辣,一张刀子嘴,当时是村妇联主任。她家的牛丢了,就站在村街骂,直骂了一天。陈麦子听不下去了,对娘说:你叫她来。黄九香来了,往门上一靠,说:大兄弟,你说气人不气人……陈麦子淡淡一笑说:别骂了。有惊无伤。九月初九,牛就回来了,随一喜。黄九香一怔,说有这好事?我不信。陈麦子说:别再骂了。七日头上,你有一小灾。黄九香当然不信,该骂还骂,又打发人四乡去找。哪里找得到?七天头上,黄九香熬煎了一嘴热疮,出不了声了。可到了九月初九,天转凉时,家里的牛果真就回来了,竟然带一犊儿。

民间的事,是口口相传的。越传越远,越传越神。渐渐,陈麦子的名声越来越响了。最最重要的是,陈麦子曾跟本省的一位市长密语过。没人知道他给这位市长点拨了些什么,但此后不到五年时间里,这位市长果然一提再提,成了封疆大吏。

就此,陈麦子成了大师。人们都说,他开“天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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