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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太生 在一棵树上披衣而坐,四周清凉,翠绿欲滴,草木有淡香,是怎样的惬意,人在枝叶梢头,可听风声,可闻雨声。 诗意地栖息在树上,有些古人早已实现了这一梦想。 《五灯会元》记载,在唐代,杭州道林禅师,9岁剃度出家,21岁到荆州果愿寺受具足戒,至京师谒径山道钦禅师,契悟心要。后南归,见西湖之北的秦望山有长松,枝叶繁茂,盘屈如盖,遂栖止其上,以树为家,山雀为伴,烟霞为友,人称鸟窠禅师。 我有时忽发奇想,人如果能像猴子那样,噌噌爬到一棵树上睡觉,该是一件多么奇妙的时情。 我现在的生活,有一半就处在这样一种状态。白天,在城市汹涌的人流中穿梭,人变得现实而功利。到了夜晚,四周阒静无声,人声犬吠远,我进入自己的另一种状态。 文字草木深呼吸。我知道,这是爬到树上,离喧嚣的地面三尺三,我将白天看到的事情,自己的心情,倾诉到一张纸上。这张纸,依然散发着草木特有的光泽。 爬到一棵树上栖息,且不说,四周是怎样的天光流影,月白风清,我是如何注视一丛丛在冬天吐蕊的枇杷花,到仲夏长成一树黄澄澄的果实。从前,我居住在一个老小区的三楼上,一只鸟窠与我毗邻而居,就这样,我静静地注视两只鸟,一前一后,从远处活泼泼飞来,衔着一根根枯黄的草,精心编织一个天地间的花篮,斜筑在枝丫上。透过几片碧碧的树叶,看到大鸟哺育雏鸟的生命艰辛和岁月感动。 城市的树,包容一个人的酣眠。这样的感觉很微妙,在地面上的时候,忍受着汽车尾气和城市噪音,心情变得烦躁。爬到树上,神清气爽,会像一只慵懒的树獾,或者一只温柔的猎豹,趴在自己的枝丫上,转动着小而迷离的眼眸,好奇而漫不经心地打量周围的一切,继而发出均匀的细微声响。 我曾经这样写道:“有月光的夜晚,有一只甲壳虫,从时间的缝隙里爬出,沿着树枝恣意奔跑。甲壳虫的影子投在叶片上,一只变两只。一棵大树上,虫子们在寂静地说话。” 也许有人和我一样,喜欢爬到树上栖息。瑞典有一对肯特·林德瓦尔夫妇,在北部的偏远山村,位于哈拉斯,北极圈以南60公里,开办了一家树上旅馆。在此居住可以冬季看极光,夏季体验极昼。如果幸运的话,还能看到驼鹿、驯鹿和熊,体验树上的自由感觉。 独爱自己狭小温暖的巢窠,许多人喜欢爬到树上栖息。认识一位保险公司老总,喜欢写旧体诗词,从学生时代开始,一写就是几十年。他说,做保险是行走在地面上的事情,写旧体诗就是独坐在树上,绿叶婆娑,花气扑鼻,精神层面上的憩息。 特立独行的人,也喜欢爬到树上栖息。许多年前,我的朋友于二嫌地面上太吵,喜欢爬到树上睡觉。他写些小诗,吟哦着,“梅,捧着一团红色的火焰,在春天的枝头燃烧”,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不肯从树上下来。许多年后,于二早已卖起了服装,风生水起,虽然挣了钱,却寻思着,哪一天再回到树上去。 文人吟诗踱步,武侠飞身上树。我想起年少时,在春天到来的季节,爬到树上向远处瞭望,枝条散乱,口袋里装满梅花的芬芳。 喜欢爬到树上栖息的人,大概是一个喜欢幻想的人。不愿逃离现实,又与现实保持一段距离——树下是市声喧腾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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