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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 筠 城市的街道有的清晨入梦,有的午夜醒来,一条街有一条街的气质,一条街有一条街的温度。晚七点多钟,城市东边的烧烤一条街飘来一阵阵杂入孜然麻料的焦煳的肉香,城市中心的服装一条街却响起了刺刺啦啦的关门声。这毫无乐感的关门声对店主人却是一种悠扬的音乐。一个着红色超短裙的老板娘把一串钥匙塞进皮包,买一串糖葫芦一边吃一边甩开长腿,屁股一扭一扭的。夜晚来了,倦鸟已经入林,她只想早点飞回家。早晨她留在家里的气息正一点一点地消散,家里的小狗焦躁地透过窗户向外眺望,夜色眯了小狗的眼睛,它饥饿的胃在腹腔里敲着鼓点。 一群一群的人踏入黑夜,正如一颗颗星星步入夜空。倏然,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响起:“快闪开!快闪开!”一辆装载满满的垃圾车从后面疾驶过来。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忙躲闪一边,对这辆垃圾车献上注目礼。那位驾驶垃圾车的女司机头发红红的像火焰,在前方一直燃烧着,直到没入黑夜的尽头。年轻人的思绪正跃过城市的灯光,向着遥远的宽阔之地;向着大海,向与天相接的山峰飞驰。此刻它没有被呼啸而至的垃圾车碾碎,它在路灯下一开一合、一合一开的像精灵。 城市左拥右抱着一栋栋或新或旧的楼房,每一扇窗户都像铜墙铁壁把这个城市的一些人关在外面,只吝啬地将一束束微弱的光泻在空中,落在地上。一对父女走在橘黄色的光芒中,一扇窗户里投出的一块西瓜皮把小女孩儿滑倒了。小女孩儿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服笑着对父亲说:“谁丢的炸弹?把我炸倒了,嘻嘻……”小女孩儿好像讨到了什么便宜,她的笑声纷纷扬扬在夜空中飘荡着,纯洁的雪花一样。小女孩儿的手被父亲紧攥着走在街上,她长及膝盖的毛衣裹着瘦巴巴的身子,整个人显得空空荡荡。小女孩儿的心情好极了,此时这个城市仿佛是她一个人的城市,她幼小的心扑扑愣愣地向着这个城市绽放。父亲几天前说:“咱们打工的孩子在城市上学不容易,期末只要考双百分就给你买一件红色的新毛衣,把你妈的旧毛衣换下来。” 夜晚是一件神秘的外衣,把小女孩儿的喜悦和父亲的忧愁装了进去。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父亲把小女孩儿攥得更紧,生怕她像一滴水在杂乱的空间蒸发掉。父亲和小女孩儿最终拐进了书店,父亲的背很单薄,街上黄的灯绿的灯,交替着投射在他的背上。 夜色渐浓。大地上的寒气薄薄地升起,丝绢一样把整个城市卷起来,甚至弄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大街上的脚步有些凌乱,有的快起来,有的慢下来。人们的心在黑夜里晃荡着,他们在灯光的河中或呆滞若笨鸟,或小鱼一样在人群里窜来窜去。而小轿车和公交车在马路上走走停停,醉汉一样画着不规整的弧线。 前面的路还有很长,连着世界上所有的白天和黑夜,连着春风秋雨二十四节气。 烧烤一条街堪比城市的肺,一张一合间把香味儿铺展在夜空中,夜的肋骨一条条酥软了。烧烤摊儿一个连着一个,麻香麻香地引诱着夜间的魂灵。炭火一生,几张桌子一摆,不用手势,不用吆喝,不消一顿饭的工夫就坐满了食客。 油腻腻的桌子旁,男人一粒一粒夹着盘子里的花生米,男人夹花生米的技术很高超,一粒都不曾落在地上。女人一边吃着羊肉串,一边跟身边的男人黄哒哒黑哒哒地聊,女人也会把烤得焦香的羊肉串送到男人嘴里,男人的嘴吧嗒几下,嘴角便汪出了油。男人说:“等我退了休,再找份工作,挣足了钱我们也去外国旅旅游,你医院的陪护工就别干了。”男人说着伸出手,握住了女人有些变形的手指。女人低下头,眼里有一丝潮湿。 星星一颗颗从天上掉下来,而炭火正旺。夜深了。 卡布奇诺的香味儿从城市一角的咖啡屋飘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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