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读书家风润心田
难忘旧舍瓦碊边儿
浅紫深红蜀葵花
事事如意(国画) 白金尧
连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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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旧舍瓦碊边儿

♣ 庸 之

近几年,有几次梦境中,都回到了以前老家的那两间瓦碊边草房里。

梦中的房舍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房顶缮麦草,周边扣小灰瓦,屋内墙壁用黄泥加白灰粉就,地面也是黄土,光溜溜干干净净的。地上摊一条芦席,躺在上面那叫个舒服。

梦就是梦,再舒服也得醒,醒来仍然躺在现实中水泥堆砌的楼房里。

大学毕业留在了省城,参加工作后,第一件大事就是要有一个窝。

刚毕业报到,单位安排和另外两个也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小伙子住一间职工宿舍。结婚之后,就在城中村租了一间房子。一年之后,单位分了半套。之后,又先后换了两次房。进入新世纪,又买商品房。一次次的变化,面积也逐步由小到大,越来越宽敞,每上一个台阶,哪怕稍微改善一点点,就会兴奋好长一段时间,感觉自己特幸运。

慢慢地时间久了,不知道是厌倦了大城市的喧嚣,厌倦了冰冷生硬的水泥堆,还是儿时成长的情结,开始怀念过去,怀念曾经的乡村生活,怀念在农村曾住过的瓦碊边房子。其实,这样的房子在四五十年前的老家村里,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平。

老家的村子是个古寨,地处沙河(古代曾叫滍水)沿岸,历史上曾经是南北交通的一个重要渡口,并由此形成了数百年的集镇。在这样的自然环境和历史背景下,彼时的村子里自然有不少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豪华住宅。

村里影响最大、最吸引眼球的当属孙家大院,人称学院府,是清初进士孙其昌建的三进四合院。在我记事的年代,传说中的主楼、转楼(宅院不修院墙,四周全部由楼房圈围)等主要建筑,虽然已毁于历史,仅留大堂、二堂和东西配楼,在当时来讲,仍不失庄重与威严。其次是一街两行,或坐落在寨内各处的,多是些硬山顶式的明清建筑,有一层的,有两层的,清一色的灰砖灰瓦,看起来也很是气派。其余便是一些撑不起主人面子的草房,零星地散布其间。

我们家的宅院不大,是奶奶年轻时守寡,借住娘家家族老坟社的房子,土改时就分给了我们家。到了六七十年代,随着我们兄弟几个年龄的增长,家里的居住条件就比较局促,在父亲的操办下,根据家里的经济实力,又盖了两间瓦碊边儿草房。那时,我刚上初中。

瓦碊边儿,是老家对草和瓦搭配着缮顶这种房子定义的名称。过去农村人盖房子,和现在城里人买房子一样的道理,看的是经济实力。有钱的人家会盖砖混结构的楼房,稍次一点的也会弄成墙体里生外熟(即墙体里边用土坯垒,外面包上一层灰砖)硬山顶式的瓦房。经济条件差的,能盖起草房就不错了。盖草房都是在几层简易的砖石地基之上,以黄土和泥垒墙,房顶缮草,或用麦秆,或用野外沟渠河堤旁野生的斑茅。由于草房不经风雨,最容易坏掉漏雨的地方是房屋周边的房檐等地方。为了加固这些地方,建房时就增加一些投入,在这些地方扣上灰瓦,以抗风雨,于是,就有了瓦碊边儿这样的房屋。私下揣摩,在灰砖灰瓦烧制工艺出现之前,先民们应该是用很薄的石板石片,压在房檐的周边,前些年,在一些山区或偏远落后的农村,还经常看到这样的“石碊边儿”房子。

这次家里盖的房子面积不大,属于原来堂屋的配房,坐东朝西。南山墙外,有两棵合抱的泡桐,枝枝丫丫,遮映着大部房顶。一年四季,阴晴雨雪中,总能透出不同的韵味。

屋内陈设极为简单,没有茶几衣柜,一张连工艺都谈不上的单人绳床,几把小木凳。墙角靠床是一块木板用一根木棍支撑,上面铺一块塑料布,代之以书桌。虽显得空荡,但也有朋友说可以装更多的人生故事。

几十年前,农村的劳作是非常辛苦的,无论是春种夏锄秋收,或是冬季的农田水利建设,或是生产队砖瓦窑上的活计,一天下来,都可以把年轻健壮的小伙子累瘫。但劳动之余的时光,还是蛮有意思的。

夏天收工回家,先是大碗的井拔凉水,牛饮一通,然后一条芦席摊在屋当中,大字形躺在上面,一本卷边儿的旧书,一把破芭蕉扇,还真有点儿神仙的味道。

冬天夜长,有时晚饭后,会有三五好友,笼上一堆火,火堆里烤上红薯,一边吃,一边天南地北胡吹乱侃,直至夜深。

夜间独处时,看书便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苦于各种条件所限,能看可看的书少之又少,都是好友之间四处搜罗,然后相互传阅。每拿到一本有趣的书之后,恨不得一夜就给看完。坐床头趴在“桌子”上看书,好多次发困栽嘴儿的时候,头发被煤油灯烧焦一片,屋子里弥漫着毛发的焦煳味道。细细闻,刺鼻的焦煳中还带有一丝香气。

进入新世纪前后的二三十年间,古寨里各家各户的房舍一步一步地变了模样,没有了原来传统古建筑威严的“五脊六兽”,也没有了古朴的灰砖灰瓦,满眼参差错落,都是由预制板构建极具现代风格的平顶小洋楼。

从逻辑关系上讲,农民盖房无论采用什么模式,都是为了居住。然而,广大农村从农舍到住宅的转变,从表面看起来现代了,面貌一新了,但总觉得比原来少了些什么。再认真观察,细细品味,就会发现失去了农村深层次的传统文化的根基,也就没有了乡韵。

近些年每次回乡,伫立村头,怅然若失。回忆着以前的乡情乡景,回味着曾经的乡韵,难免感而慨之,这一切像寨外东去的沙河水一样,不复再回。

梦之所现,心之向往。由是,一次梦醒之后,就即兴写了打油小诗“梦回滍水源打油”:半草半瓦半映云,半尺蓬蒿向柴门。半亩方塘钓秋光,半壶浊酒不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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