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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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爷的死,让周亭兰十分悲伤。

尤其是,颜先生临死还写下遗书,把自己的股金作为这单棉花生意的赔偿,可谓仁至义尽。更让人心里不好受的是,颜先生临死前,还在念道那口霜糖豆腐。

为此,周亭兰带着马从龙专程坐船赶到了陕西泾阳,说是要给“五七”的仓爷做一碗霜糖豆腐。坟上的土还新鲜,周亭兰摆上霜糖豆腐,纸钱的灰烬在风中旋转,她泪流不已。

这时,一只小鸟飞来,围着坟头飞了几圈,竟落在了那碟霜糖豆腐的碗边。一声声叫着,那叫声分明是——豆腐。豆腐……周亭兰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回程的路上,她想起仓爷一身的本事,却处处遭人挤兑,又掉了许多泪。

从泾阳回来,周亭兰病了一场,多日没有出门。这天,她觉得略好些,正赶上通桥,这桥是康家出了钱的,她也想去看看。

站在桥头,她目睹了令人吃惊的全过程。当看到朱十四悄然离开的时候,周亭兰带上贴身的丫头,也随后跟了去。

拐过路口,朱十四走到一处酒肆前,站住了。他从烟布袋里掏出了几文钱,说:掌柜的,来二两烧酒。掌柜的说:好咧。尔后问:不来俩小菜?

朱十四摇了摇头。

掌柜的说:干啁?

朱十四点了一下头。

这时,周亭兰和丫头也到了。那掌柜的连忙招呼说:大奶奶,您,要点什么?周亭兰说:烫壶好酒,切块牛肉,再来碟花生米,给这位老伯端过去,我要跟这位老伯说说话。

朱十四怔了一下,说:你,这是做甚?

周亭兰笑着说:先坐下,咱说说话。

朱十四“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待酒菜上齐,周亭兰说:这位老伯,我陪你喝一盅。请。

朱十四并没有端酒杯,只说:无功不受禄。你有事找我吗?

在一旁,那掌柜的说:喝吧。这是康家大奶奶。

朱十四“噢”了一声,说:要做活么?你看我,一把老骨头,重活,怕是干不动了。

周亭兰笑了,说:喝酒吧。不让您做重活。

看着他把酒喝下,周亭兰问:老伯可是官庄人?

朱十四说:是。咋?

周亭兰又问:老伯可是朱家的后人?

朱十四看了周亭兰一眼,说:是啊。在下朱十四。

周亭兰说:家里还有人吗?

朱十四摇了摇头,面有戚容。接着又是自斟自饮,一连三盅。

周亭兰说:喝了这酒,您老跟我走吧。

朱十四塌蒙着眼说:跟你走?我虽然不能干重活,可我工钱要得高。

周亭兰说:多高?你说个数。

朱十四说:每月一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周亭兰说:我每月给你二两。行吗?

朱十四看看她,又说:我还有个事由,须事先讲好。

周亭兰说:你说。

朱十四说:每月的初一、十五,我得去陵上。这是祖上留下的规矩。

周亭兰说:那宋陵,听说已被盗多次。

朱十四说:盗归盗。守归守。盗的是财帛。守的是念想,也是脸面。那些石人石马,是我祖先的脸面。

周亭兰说:我答应你。初一、十五;逢年过节,都给您老放假。

朱十四竟有些不知所措。他说:我,我是个石匠,别的甚也不会。

周亭兰说:你放心,不让你干别的。我再给你加一条:生养死葬。你看如何?

朱十四听了,久久不语。那端酒的手,竟有些抖。片刻,他说:大奶奶,我跟你走。

然而,这朱十四自从进了康家店后,什么也不干,就终日吃酒。早、午、晚都要喝,一天三顿儿,很惹伙计们讨厌。有伙计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招呼他说:朱爷,你搭把手,把院子扫扫。他却说:这活儿不是我干的。那伙计问:那你能干啥?他两手一袖,说:晒暖儿。你听听,这有多气人。于是众人给他起了个绰号:酒篓。这朱十四是犯了众人怒了。

这年冬天,康悔文从山东那边回来了。刚一进院,就有伙计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给他诉苦,一个个都是告朱十四的。说大奶奶领回来一要饭的,还自称朱爷。横草不拿,甚事不干,一月还要二两银子。这也太离谱吧了?尔后,一众人又把他领到灶房,指着朱十四说:看看吧,满嘴酒气,哪儿暖和他往哪儿醉。

这时候,朱十四正蜷在灶旁,守着炉火呼呼大睡。

看是看了,康悔文也没说什么,只说:待我禀了母亲再说。

当晚,吃饭时,康悔文说:娘,听说家里来了一个叫朱十四的?

周亭兰说:是。你见他了?

康悔文说:见了。伙计们……

周亭兰并不在意,说:我知道。都烦他。不就喝口酒么。

康悔文说:娘,你准备让他干啥?

周亭兰笑着说:不干啥。

康悔文诧异地问:你既不用他,那……

周亭兰说:养着呗。他能吃多少?

见母亲这么说,康悔文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周亭兰看儿子一眼,说:悔文哪,他是对我没用。可对你有用啊。——这话让康悔文越听越糊涂了。

这时候,太爷爷说话了。康秀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悔文,你娘想得比你远哪。我告诉你吧,这叫“存粮”。

康悔文怔了一下,说:存粮?

康秀才捋了一把胡子,说:这“存粮”之道,自古有之。也是有眼界的人,才肯做的。三顾茅庐的刘皇叔,萧何月下追韩信,张良桥下拾履,讲的都有这层意思。你知道这朱十四祖上是干什么的?是皇家造办。你看看宋陵的石雕,凡点睛之笔,都是他祖上的手艺。如今只有这朱十四,是朱家手艺的传人。他多年在外闯荡,居无定所。你母亲收留他、养着他,康家用不用得着都不打紧。这养的是一种气度呀,孩子。

周亭兰说:爷爷,你别夸我。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是人都有作难的时候,再说他是有真本事的人。“一品红”,知道吧?当年,我爷爷只是无意中救了她,人家却知恩图报,处处想着咱,帮着咱。刚才听爷爷这么一讲,原来,这就叫“存粮”啊。还有呢,悔文哪,我总在想,咱康家,以后总得有个自己的窝吧?

康悔文沉吟道:娘,我懂了。咱以善待人,以诚待人,这是做人的本分,也是给自己“存粮”,更不消说将来或是对康家有大用的人。我明白,就像您对颜先生、马师傅那样。再有,无论出外在家,凡事能“存”则存。太爷爷所讲,是这个理儿吧?

悔文一席话,让两位长辈深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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