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春雷

隔壁办公室的老王，有空调不用，每日里南北窗户打开，让空气对流，再就是握一把蒲扇，摇得不紧不慢，从没见他汗流浃背过，倒是我们，一出空调房，就觉得进了蒸笼。

老王气定神闲摇蒲扇的样子，总让我想起祖母来。她老人家在世时，炎炎夏日里，常坐在大门门楼下，面前摆一方桌，桌上是热腾腾的大碗茶，手里摇一把蒲扇，由于用得久了，蒲扇的边缘有些裂口。

那时我还小，看了电视剧《济公》，就经常拿了祖母的蒲扇，在祖母面前，学济公的样子，摇摇晃晃扇着蒲扇，一边唱：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祖母看了就笑，一把拽我过去，点着我的脑门说，小兔崽子哎，我的蒲扇哪有济公的那样破。

也曾看了电视剧《西游记》后，想象着祖母的这把蒲扇，是铁扇公主的扇子，扇一下就能把孙猴子扇到十万八千里外。但我扇来扇去，顶多只能扇走一只苍蝇。

更多时候，中午时，我坐在祖母跟前，听门前树上的蝉一个劲喊“热”。蝉鸣是催眠曲，我听着听着就磕头打盹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的凉席上，祖母正给我轻轻摇着蒲扇。

我自己摇蒲扇，总是不耐烦，摇得慢了，觉得风太小，但摇得快了，使劲大了，就容易出汗，感觉更热。祖母说，慢慢摇，心要静，心静自然凉嘛。

但孩子的心，总是像躁动的小兔，哪能静得下来。

后来家里条件好了，母亲要给祖母买台风扇，祖母坚决不同意，说自己用不惯，扇蒲扇就挺凉快的。母亲最后还是买了，放在祖母屋里，但从没见她打开过。

祖母去世后，常说“心静自然凉”的成了母亲。我坐在电风扇前写文章，写得不顺时，就会心烦意乱，即便将风扇档位开到最大，但感觉还是热，母亲就会说，心要静嘛，心静了，自然就凉快了嘛。

那时，母亲到城里给我带孩子，家里没空调，夏天时，孩子午睡，她不用电风扇，怕孩子着凉，而是拿一把蒲扇，给孩子慢慢扇。孩子睡多久，她就扇多久。自己点头打瞌睡，手上却始终也忘不了摇蒲扇。

每见到这一幕，我就想我小时，夏日里，也是这样，在母亲的蒲扇下恬然安睡的吧。

上次回乡下，母亲自集市上买了两把蒲扇，给了我一把，说，用这个吧，比你那些纸扇好用。回到城市的那个夜晚，坐在书桌前，我轻轻摇动蒲扇，那些久远的往事随风而来，顿时心生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