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贵才

我居住的门前有一方小院。院墙用花砖砌就，最上边是一层厚厚的石板，可以摆放许多花盆。院门偏开，门框和院墙一样高，门是用铁艺焊成的单扇门，进出可以落锁。从院门到房门有一条弧形的石板路，小路的左边是花坛，右边是菜地。院中有两个葡萄架，每根柱子的旁边，都种有一棵胳膊粗的葡萄树。院子的东南角有一棵龙枣树，西南角有一棵杏树。花坛里除了种有牡丹和芍药，还有两棵只开花不结果的观赏石榴，院墙边另有两棵既开花又结果的河阴石榴。

闲暇时光，我喜欢泡上一壶茶，坐到书桌前，透过眼前的纱窗，俯瞰窗下的小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菜地：一畦嫩绿的韭菜，一沟水灵灵的小葱，还有刚出土的菠菜，刚结果的水黄瓜……各种新鲜的蔬菜，轮番在你面前展示一遍。

还有花。篱笆外最先开的是迎春，那花是黄灿灿的；接下来是榆叶梅，那花是红艳艳的；再后是杏花，粉嘟嘟的；之后是梨花，白得如雪；紧接着是爬墙月季，几百朵花一齐开放，院子四周成了花海；等到石榴花开，那便是蝶飞蜂舞，花树变成了一树一树的彩霞。

还有果。院角的那棵麦黄杏，每年都是捷足先登，一溜一溜的金黄蛋蛋压弯了树枝，最先熟的杏子常常被鸟先吃了一半，等人吃的时候杏子已经不酸了，只有面甜面甜的感觉。再后就有葡萄下果了，紫色的水晶一样的葡萄一嘟噜一嘟噜地从葡萄架子的横梁间滴溜下来，满架子的葡萄串子光看都能把人看醉了，一架子葡萄做成酒可达百斤以上。最喜欢人的还有一树柿子，果虽不大，吃着极甜，吃着摘着到最后变成了烘柿，红红的软软的柿子像蜜罐一样甜，树梢的烘柿大多被喜鹊抢先吃了去。到了国庆节前后，院子里的大枣和石榴几乎同时成熟，一棵枣树能打下两筐大红枣，石榴树最大的一棵能摘下一百多斤果，硕大的石榴个个都像娃娃的脸，红扑扑肥嘟嘟的，拿到手里压手。

每年春天，只要槐花将开，蜜蜂赶来，院门口便会飘过一丝丝一阵阵的槐花香气，那香气沁人心扉。这气息就是槐花将开未开、花瓣半开半合的状态，也正是采槐花吃蒸菜的最佳时节。槐花这东西，采早了太嫩，蒸菜没有骨感，吃着没味儿；采晚了太老，蒸菜太柴，味道不正；只有半开未开的槐花，蒸出来的蒸菜才会色香味俱佳。这时候槐花的香气最有号召力，东院的邻居老娄老王，西院的邻居小陈小刘，楼上的邻居小裴小康，只要听到一声招呼，便会一齐赶到洋槐树下，七手八脚上演一场采槐花大戏。我家作为槐树的主人，除了招呼各位芳邻抽烟喝茶，还会将采下的槐花分装成若干个小筐小篮，保证每家分到一份，顺便再将三棵香椿树上的香椿芽，小心翼翼地采下，再小心翼翼地塞进各家分到的槐花篮子里。当天的中午或晚上，左邻右舍的餐桌上，大都会摆上新蒸的槐花蒸菜，或者飘着鸡蛋炒香椿的气息。

这种美的感觉是住在城里没有的。这多亏有了门前的一方土院子。有了这方小院子，可以自己种菜，自己养花，自己栽果树，当然也可以自己酿葡萄酒，自己腌制咸菜，甚至自己生火熬一锅香喷喷的小米粥。小院让平常的日子生动起来，让平淡的生活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