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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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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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笆墙边的眉豆

♣ 刘传俊

梅豆为何又称作眉豆,是因为它的雏形酷似俏丽佳人明眸皓齿上方那一弯美眉吗?我曾不止一次捧在手里细细端详。只不过随着发育时间的延伸,它们演绎得更长、更宽、更厚实了,超越了起初那一抹温柔。纵然是这样,可它始终没有改变原形,向着既定的姿势头也不回地生长着。变大了的眉豆,是农夫割小麦时闪闪发光的镰刀,是发出微黄光华挂在树梢的月牙……

正处于生长期的眉豆秧,不失为人们眼中一道绿色屏障,惹人不由得驻足品评。尤其是它将一串串紫紫的、粉粉的、白白的眉豆花恰如其分地高举到空中的那个时候,高举到夕阳辉映着炊烟缥缈的那个傍晚时分的时候。长成了的青葱着的眉豆角,抽筋、洗净、切段、切丝,配以其他食材煮成咸饭或淡饭,可果腹充饥,补充能量。每每端一碗如此这般的饭食,圪蹴在土坯墙根处啖之,总觉得有嚼头,后味无穷。如将青、红辣椒切丝搭配,随同葱、姜、蒜末当佐料爆炒之,夹一筷头送入口内,那清香恰到好处,微辣味儿分外悠长。

我生活的老院比较宽敞,靠院落南面,是一块闲置的空地,家人整理成了菜地,四周用高粱秆、玉米秆、洋槐枝条之类别了,再用麻绳绑了,就算编织成了乡村独树一帜的篱笆墙。清明前后,是点瓜种豆的好时节。目不识丁的母亲生怕错过眉豆发芽的最佳日子,时不我待地从墙上取下那串头一年立冬时才摘下的眉豆角种子,剥掉干皮,将饱满丰硕的豆子浸泡在盛了温水的粗瓷大碗里,当豆子中部肚脐处若隐若现出白点点,似要开口说话、又似要挣脱水泡的环境自愿与温暖的土壤做伴时,母亲便拿一把圆头铁锨,走到有春风吹来会发出呜呜响声的篱笆墙内侧,挖出一个个小土坑,将浸泡过的豆子丢到里面,点上清水。稍顿,她谦卑地蹲下身子,用粗糙的双手掩埋、轻按,静候眉豆种子破壳出土,攀篱生长。

在母亲深情的期盼中,眉豆种子睡了一觉醒过来了,掀开天窗,露芽、长叶、吐须。有风吹来,它抓住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扭腰闪身的眨眼间,就将触须牢牢缠绕在了篱笆墙上,千姿百态,蔚为大观。篱笆墙有多高,它的触觉就有多高。它委屈自己原本修长的体形,弯曲攀缘着,甚至摆脱篱笆墙的羁绊,旁逸斜出,信马由缰地彰显不懈追求的脚步,热爱自然的情趣,随风飘舞的浪漫。

一串串笑够了的各色眉豆花,毫不情愿地蔫巴着脱离了母体,替代它们完成最终使命的就是稚嫩的眉豆了。眉豆们不畏酷暑艳阳,不惧风吹雨打,日日夜夜不停地做着长大后奉献人类的各种打算。到了那个时候,普通百姓的饭桌上就会平添一道新鲜味美的时令菜蔬。做饭前,顶一方紫色头巾、穿一件偏襟平纹蓝上衣的母亲,端一只竹篾编织的簸箕,微笑着走向篱笆墙,去采摘像对着她笑弯了眉眼的眉豆角。不管是与其他食材混合煮饭,或爆炒当菜,都是我儿时的最爱。

春节间,母亲拿出往日储存的干眉豆角泡发后,有时同大肉、粉条等一起煨炖,有时让其在搅拌得稍稀的面糊盆里打几个滚,再丢到油锅里煎炸……总是变着花样满足我日益加大食量的胃口。母亲摆弄眉豆的娴熟动作,像是一幅永不褪色的油画,挂在我的思绪里须臾不曾离去。

在我的记忆深处,眉豆角仿佛属于秋凉。这时,他们出乎意料地热恋秋、依仗秋、抓住秋不肯撒手,是开花结果最为欢实踊跃的一段时日。采摘下的眉豆,攥在手里凉凉的、油油的、胖乎乎的,好似尽情吮吸了天地日月的精华,光泽熠熠,楚楚动人。它们的确没有辜负母亲播种时曾寄予的殷切希望。

时光再次滑进深秋的怀抱。我到异乡访友,清早去散步,沿着一小学的红砖墙走了一段,跨过一条水沟,经过一个大菜园子,又顺势走到一小山坡上。白草垫撑着无数亮堂堂的小伞,旺旺狗弓着腰在秋风中摆动,地皮草任性地匍匐于四面八方……出其不意的是,一片仍茁壮着的眉豆走进了眼里。在这秋高气爽、悠悠白云的映衬下,在没有人特意打理的幽静的山坡上,它们的生命力为何这般顽强?我正痴痴地思想着,有一位老大娘走了过来。她说,是她早春里刨了荒芜了的山坡地,种下了眉豆种子。我不知她付出了多少艰辛,甩下了多少汗珠子。她左臂弯挎一个竹篮子,是来摘眉豆的。不知怎的,我心里竟然一动,仿佛看见了侍弄眉豆的母亲,也看见了那个时候的自己。

与老大娘道别时,她变戏法般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绿色塑料袋,从竹筐里抓几把非让我带回家品尝她的“土特产”不可。她的慷慨热情,像极了我心目中永远年轻的母亲。

我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留存在记忆里的,留存了这些,就留存了自己用眼光搜寻大千世界的生活况味,留存了母亲的勤劳、美丽和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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