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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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主任嘴角渗出了血,他一声不吭地用手指擦拭着。

这时钱支书、刘会计和吴秀娥才发觉外面出了事,从村部办公室里跑出来。钱支书大吼道:“李道顺,反天了是不?你个鳖孙是不是想找死?”

李道顺黑着脸,一声不吭,瞪了他们一眼,似乎不愿意跟他们理论,气冲冲地转身往山坡下走。看见朱主任的呢子帽在旁边地上,他猛地飞起一脚,将帽子踢进了门口的水坑。

郁洋不知事情如何收场,手机在手里晃了晃,想拨打110,被朱主任用眼神制止了。吴秀娥说:“到底咋回事儿,我们以为你俩商量扶贫的事儿,咋争起来了?”

朱主任一声不吭,依然用手指擦拭嘴角的余血。刘会计找来一根竹竿,想从水坑里捞那顶呢子帽。朱主任谁也不理,对郁洋低声说:“我们走。”说完转身上车,看都没看一眼水坑里自己的呢子帽,也将钱支书三个人晾在村部门口。钱支书在后面挥手喊道:“朱主任,朱主任……”

郁洋迟疑了一下,朱主任又低声说:“走!”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郁洋从后视镜里看到朱主任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难看得吓人。想想今天的事儿,郁洋心里真替朱主任感到伤悲。从妇联搞到六箱奶粉,他是怀着给贫困户送温暖、给婴幼儿献爱心的崇高使命感来的,心情很不错,没承想先是被年轻媳妇嘲讽,继而遭受李道顺的辱骂和殴打。他能理解朱主任息事宁人的用意,和贫困户发生摩擦,如果闹得沸沸扬扬,被区政府机关的干部知道,终究是件丢脸的事儿。外人不了解情况,话到他人嘴里好说不好听。况且就算公安机关行政拘留李道顺几日,说到底也无多大意义。

村民说李道顺的儿子装个假东西的事儿,多半是村支书钱守成泄露的。当时朱主任在车上随口讲出,郁洋觉得有点不妙,因为这是李道顺一直死死保守的秘密,但也没往深处想。细推起来,朱主任还是理亏,在钱支书面前说话没加防备,犯了无心之错,并且他也不好再去找钱支书理论。郁洋在心里感叹,农民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他们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体。每一个人都有好恶、有爱恨,有内心的矛盾、冲突和忧伤。和农民相处,千万别想简单了。

回来之后,朱主任仿佛遭受重大打击后选择彻底遗忘,对扶贫工作从此闭口不提。甚至还影响到地方史志办公室既定的工作安排,《隐山茶叶志》印刷完成,原计划在隐山宾馆搞一次新书首发式暨隐山茶产业发展研讨会,邀请区领导和其他县区史志界同仁参加,也借机宣传隐山的茶文化。但朱主任显然心情不佳,说:“现在反对形式主义和奢靡之风,我们不要往枪口上撞,将书在机关单位赠送一下算了。另外,给区人大、区政协和区工商联一些,由他们赠送给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和工商界人士。”郁洋说:“这个会议年初向区财政申请有三万元专项资金,如果活动取消,钱没有花出去,年底账户资金要归零。”朱主任摆摆手说:“归零就归零吧,都是财政的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郁洋心想,主编愿意选择低调处理,执行主编经常不上班,对单位的事不管不问,他一个编辑自然没意见,乐得清闲自在。

1月中旬,区政府下发了一份文件,要求各单位十日内上报扶贫工作总结。郁洋将文件附上处理笺报给朱主任。

一连三日,朱主任都闷着葫芦不开瓢。

第四天上午,刚到单位,朱主任用座机电话给郁洋的手机振铃,这是他喊郁洋去他办公室的方式。郁洋推门进去,朱主任正在翻看那份文件,他示意郁洋坐下,说:“现在区里对扶贫工作进行总结,我们单位的这项工作开展得不甚理想,但也没办法。我刚给董主任打过电话,他等会儿到单位来。你俩上午一块儿去趟马鞍。”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黄皮信封递过来。

“这是一千块钱,是我个人的意思,你帮我转交给郭金保,就是跟他弟郭银保一块住的那个单身老头。他家你没去过,让村干部给你带路,也可以让村干部转交,你看着办,别搞错了就行。”

郁洋接过信封,想问李道顺那儿怎么办,又一想别头上不痒捉个虱子挠,就忍住了。

朱主任又问:“你让孙连发穿珠子的项目咋办?”

郁洋说:“我准备好了一千块钱,不管他珠子穿没穿完,我都要给他。”

朱主任点点头,说:“行,将这两件事办好。回来连同我们入户核查、捐赠奶粉等情况,一块写个总结给区里报上去。不管怎样,工作要善始善终,有头有尾。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愧于心。虽然扶贫成效不大,但我们已经尽力了,只能如此,对区政府、对贫困户都是一个交待。”

郁洋回办公室后,立即用开水煲烧水泡茶,准备带上茶杯。上次去马鞍折腾一上午,连一口水都没喝到。

朱主任忽然又推门进来,在办公室转了一圈,似乎若有所思,想了想说:“咱俩搞扶贫工作的情况,路上不要跟董主任说。他有时嘴巴不严,说出去影响不好。我们的《隐山区茶叶志》编委会的事儿,有一个情况你还不知道。董主任背着你我专门找过分管的副区长,说你曾经说过,他编那本书立下汗马功劳,当居首功。因此,他跟领导要求署名执行主编。”

“汗马功劳?当居首功?”郁洋心里一惊,说:“我何时说过?”

朱主任笑着说:“他说是你俩去市里开方志工作研讨会时,夜晚在酒店的房间里说的,有时间、有地点,并且原话记录。”

郁洋瞬间发炸:“操,我说他能当市长!他去当呀!”

他的确曾和董副主任一块去市里参加过方志工作研讨会,同住一个房间也是事实,但夜晚扯几句闲话,谁能放在心上?谁又能记得住?郁洋觉得董副主任太恐怖、太有心机了。回想起来,难怪那天下午朱主任在没有和自己沟通的情况下突然临时开会,研究编委会名单的事情,并且事实上默许了董副主任任《隐山茶叶志》执行主编的要求。

朱主任回头朝门外看了看,手连连往下压,示意郁洋说话低点声。

郁洋气得将茶杯往办公桌上一蹾,茶汤泼了出来。

朱主任笑了一下,轻声说:“其实这件事情本不该跟你说,只是提醒你一下,跟董主任说话要有分寸。怕就怕我们说者无心,人家听者有意。所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能说。你比我聪明,这一点相信你能明白。”说完朱主任掩门出去。

有了这个插曲,郁洋开车带着董副主任去马鞍的路上一句话也懒得说。他将车载CD打开,随机播放着音乐。董副主任不明所以,曾起了几个话头,郁洋都支吾而过。董副主任干脆在后座上打起了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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