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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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洋跑步过去,问:“胡组长,您的公文包真不见了?”说完又意识到问得有点多余。因为胡组长双手一摊,房门大开,像是无声地回答。他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着郁洋的脸,充满一种不容辩驳的质疑。

“我这就去查……”郁洋只朝房间里瞥了一眼,转身就走,刚迈出几步又停下了,觉得自己不能离开现场,他拿出手机拨打酒店副总张涵的电话。

这家花园酒店在区政府斜对面,是全区重要公务接待的定点单位。上午郁洋按照胡组长的意见,安排张涵将检查组一行的公文包分别放入他们的房间,没想到现在竟然出现这样的岔子。胡组长在走廊上的喧哗,已经惊动了一些入住的客人,有的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热闹。

郁洋将胡组长公文包丢失的情况向张涵说了一遍,问她究竟是怎么安排的?不料张涵在电话那边咯咯笑了起来,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笑罢才说:“郁主任,我按照您的吩咐,想将他们的公文包一一送到房间里去,但他们检查组随行的孙秘书不同意,不让服务生碰他们的公文包,是孙秘书自己拿到房间的。”

郁洋挂了电话,刚想跟胡组长解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手托着一只棕色公文包送给胡组长。

郁洋认出是孙秘书,中午吃饭时他俩邻座。

孙秘书说:“公文包拿到我房间里了,刚才午餐之后才分给大家,怕打扰您休息,您的包就放在我那儿……”

胡组长似乎并不以为然,说:“我要查看酒店的监控,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偷看我的包!”

郁洋终于无法压抑心里的怒火,气得浑身战栗,他清清楚楚地说:“胡组长,您可以查监控,如果查到我偷看了您的包,可以对我就地免职。”

胡组长的眉梢挑了几挑,用审贼似的目光看了郁洋几眼,像是处于将要爆发前的寂静。然而,一阵粗重的呼吸之后,他反倒平复下来,用手指了指郁洋,怪笑着说:“你就算看我的包也没用,明天早上出发之前,我才会临时抽签公布检查点。”说完从孙秘书手里接过公文包,转身走回房间,“嘭”的一声关上门。

孙秘书冲郁洋笑了笑,表情里含着一种抱歉的意味。

“他以为我很卑鄙。”郁洋故意用了“卑鄙”这个词,而且加重语气。

郁洋的手机收到一条推送消息,淮城市气象台发布的大雨红色预警。台风“苗柏”已从东部沿海登陆,今晚至明天将给淮城带来大范围降水,局部降雨量或达到一百五十毫米,最大风力八级。应对台风袭击的主要责任单位是市政、交通、电力等部门,与郁洋的工作关系不大。但他预感到这次不同,检查组抵达的关键时间节点,台风也跟着来添乱,像是预示着一种怪异、不祥的征兆,让人难以琢磨,又隐隐不安。

一走进会议室,郁洋就发现政府办的徐主任正在重新调整座签,汇报席正中间区长王旭光的座签换成了区委副书记郭逸凡。郁洋立刻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迟钝,如果王区长参加下午的汇报会,理应由区政府办负责,所有的细节安排他都不用操心。但是换成他的主管领导郭逸凡副书记,自己就应该一马当先地搞好服务。

“王区长的日程有变化?”郁洋迟疑地问。

徐主任微微一笑,说:“台风来了,今晚有大暴雨,隐山水库一期移民还有三十八户没有搬出库区,王区长赶去现场督战,这里由郭书记代他汇报。”

郁洋心里一沉,隐山水库移民尚未搬迁的三十八户里面,就有他单位负责联系包保的一户,户主名叫马忠良,是个独身汉,其住宅、耕地、林地赔偿款全部到位,安置区的新房钥匙已经交给他,可他仍然死守在淮口村老房子里不愿意搬离。原因是村子里有一座几百年历史的蛇王庙,前些年倒塌以后,他出钱重新翻建,在半山坡盖了一间三十多平方米砖瓦房,供奉着原先那尊面目含混、来历不明的木雕神像。庙很简陋,连门都没有装,留个门洞,全天候敞开。据说庙基下压着许多蛇骨,能保佑村民上山时免遭蛇咬。马忠良要求对蛇王庙给予赔偿,不然他誓与蛇王庙共葬水底。但其他村民有不同意见,认为蛇王庙是村集体“公共财产”,赔偿款应由村民均分。郁洋数次去库区找马忠良做工作,送烟送酒,说服他尽早搬迁。郁洋说:“现在水库大坝已经合龙,预计今年汛期水位将达到八十五米高程,那时你的家必然被淹没。”“别拿水位上升来吓唬我,什么水位多少米,我不懂那些。”马忠良狠狠地说,“反正不赔偿绝不可能,我不相信政府能眼看着我被水淹死,关键时刻肯定得开闸门放水。”“很多移民都有这样的误解,”郁洋耐心地跟他解释说,“八十五米高程是死水位,也就是水库大坝建成以后的最低拦水位,水库一旦蓄水,就算闸门大开,八十五米高程以下的水根本无法排放。除非政府为了不淹没你的家,将耗资二十九亿元修建好的大坝重新炸掉。”马忠良瞪着眼睛说:“我可没那样说,别人家垒个猪圈,钻个水井,挖个粪坑,菜园里搭个棚子,都可以赔钱,我盖了一座蛇王庙,反倒不赔,你摸着良心说,有这个理吗?”郁洋掏出移民安置手册,指着赔偿目录说:“人家这些都在省移民局制定的赔偿明细里面,但蛇王庙是个例外,移民局没有这项预算,庙宇不属于个人资产。况且,就算最后用村组的统筹资金解决,也要集体协商嘛!”马忠良“呸”地啐了一口:“露馅了吧,我就知道你们跟村干部是一伙的!”几次谈话均不欢而散,郁洋带去的烟酒也被马忠良挡在门外。

郁洋略一思忖,觉得王区长不参加下午的汇报会,在台风来临前的关键时刻奔赴库区,显然体现了更高明的政治智慧。“郭书记汇报吗?他的讲话稿……”胡洋疑惑地问。

“不是郭书记汇报。”徐主任语气很轻,却透出纠正郁洋口误的意味,“是郭书记代王区长汇报,自然还用王区长的讲稿。”

郁洋感到有点没趣,徐主任说话滴水不漏,可能只是职业使然,并无他意,他听上去却有点刺耳。在机关,就像身处一个永恒的幽暗未明的世界,任何时候都会带给人一种未曾感受的新感觉。况且,不在于徐主任怎么说,关键是检查组的人会怎么想。上午确定会议议程时还说王区长汇报,现在突然变卦,难保检查组的人会不会有想法。

郁洋走出会议室,给单位的副手陈清打电话:“你现在放下手里的事儿,立即开车赶到库区,找指挥部的宋主任,向他汇报马忠良的情况,让他与村支书赵太谋一道给马忠良做工作。今晚有暴雨,要确保马忠良的生命安全。”

陈清问:“为啥这么急?我马上就到会场了!”

郁洋压低声音说:“会场你别来了,王区长已经去了库区,估计要在移民指挥部开现场办公会,解决还未搬迁的三十八户移民问题。你要在王区长面前露脸,让他知道我们作为包保单位正在一线加紧做工作,丝毫没有马虎松懈!”

“噢,问题是王区长既然在库区指挥部,宋主任肯定顾不上去协调马忠良的事情啊!”陈清说。

郁洋想了想说:“实在不行你先给马忠良咬个牙印,答应给他赔偿就是了,前提是尽快撤离库区,赔偿的事情以后再说。”

“明白了。”陈清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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