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红军

周末下午无事，在小区大门附近的景观道上散步时，看到五株丛生灌木，开满一团团乳黄色的小花，芳香逸远。

恰好看到小区的花工老靳在不远处，便邀他过来闲聊。来自湖北山区的老靳，在小区做花工多年，对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从他口中我方才知道这花木叫作“结香”。又听他讲，在他的故乡结香又称为“梦花”……

好神奇的一种植物！为什么叫作“梦花”？老靳却故弄玄虚，迟迟不再开口。经不住我再三催促，他握住了一段枝条：“你看这是什么？”

顺着他右手所指，我看到枝条缠绕而成的一只结扣。

“它的枝条很容易就能打结，开的花又十分香，所以才叫结香。在我们老家有种说法，如果你晚上做了一个好梦，清早起床就在结香树上打个结，它就可以实现你的美梦。要是你做的是一个凶梦呢，也打个结，就能化解，逢凶化吉。”不曾想到，平素默不作声的老靳，讲起结香竟然头头是道、滔滔不绝。

植物是温暖的、多情的，经常性地亲近植物，即便是铁骨钢筋的硬汉也会生发出几丝柔情。我也攥起一根枝，棕红色的枝条看似粗壮，却格外柔韧，怪不得可以像绳索一般，盘出一个个的结圈。可惜，此时的我无论如何努力也想不起昨夜所梦的内容，不然我也会在它的枝头打个结，好让结香帮我夙梦成真。

看我颇有兴趣，老靳也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你一定听说过那句‘心有千千结’吧，在我们老家山区有一种习俗，年轻的男娃和女娃如果相爱了，就会在同一棵结香树上打上两个相同方向的结，祝愿能与相爱的人喜结连枝、永结同心！”

结香树看似其貌不扬，原来有如此多的美好寓意：美梦成真、喜结连枝、美满甜蜜、幸福一生……

这些不俗的寓意，也一如结香枝头的花朵——芬芳、美丽、繁茂。

春初，正是结香花的盛期。这五棵结香树，都高约两米，丛生一处，枝条舒展，占地足有二十平方米。由根部生出的数十条主枝通体棕褐，四向纷披。枝条上未叶先花，一朵朵娇小的花朵，或是半放，或是全绽，一二十朵合为一团，二三十朵聚成一簇，有的是轻浅的鹅黄色，有的是耀眼的亮黄色，密密匝匝地挤在枝端。

浓郁的花香，丝丝缕缕在结香树的枝间氤氲、沉漫、弥散。无数的蜜蜂在花间纷飞忙碌，在这朵上落一落，在那一朵上闻一闻，努力地啜采着香甜的花粉。

在馥郁的花香中、在蜜蜂的嘤嗡中，我渐渐沉醉迷离。老靳粗重的话语，又将我拉回了现实。“你可不要光看结香的花漂亮，它全身都是宝。在我们湖北老家的山上，这花多得很……”老靳指着树的不同部位，依次介绍：结香的树皮可以制作高档纸张和人造丝棉；它的根枝叶花全株皆可入药，能消肿止痛、舒筋活血，治疗跌打损伤、风湿疼痛都有奇效。

老靳扶着一根粗壮的枝条，将一簇黄亮明艳的结香花拉近鼻尖，轻嗅了一下。忽然间我发现，这明艳的花，将老靳原本浑浊的双目映出了一道亮洁的光。

“想家了吧？老靳。”对我突如其来的发问，老靳恍了一下神，旋即浅笑一声，回道：“今年春节疫情，没有回老家。儿子、儿媳都在郑州，也还好。有微信，想家时就和留在老家的老太婆、小孙子视频一下。孙子长得快，马上就四岁了。前天晚上做梦，还梦到他，追着要我抱抱。”

“以后再做梦了，第二天也在这树上打个结，它就会让你早一天见到孙子了！”

“你看，这不就是吗！？”

细看才发现在交错枝柯间，这些大小不一的结扣，有的枝条纤细，有的已长粗壮。

一个结，就是一个梦。这些都是老靳的梦。不久之后，可能我也会把自己的梦打成结，盘在枝头。如此，这几株结香树，在明媚的春光里，就不仅能结出一树的黄花，也能结出一树的美梦、一树的期盼、一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