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正月是杯酒
一盏天灯
明朝那个著名的冬夜
东岳松云图(国画) 李 明
《故宫建筑细探》:“故宫庖丁”教你如何看故宫
寒夜(书法) 赵丙钧
年 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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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漫笔
明朝那个著名的冬夜

♣ 周丁力

老而畏寒,弱者惧强,这是常理。可在这世间,总会不时出现一些不在常理中的人和事。这些不在常理中的人常常是能人,是高人,是不凡的人。明朝大文人张岱就是这样的人。

在300多年前的一个冬夜,大雪纷飞,天气寒冷,已届老年的张岱不在家中避寒,偏要此时去西湖“湖心亭”看雪。我曾经觉得,这比柳宗元笔下的那位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时候,还要去“独钓寒江雪”的“孤舟蓑笠翁”似乎还要不靠谱。

但他却真的傻傻地、也是潇洒地去了,归来时,写下了一篇十分聪明、十分强劲、十分脍炙人口,且名满天下的妙文——《湖心亭看雪》。他用一种卓尔不群的行动和一枝奇妙的笔,为后人创造了一个名满天下的冬夜。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既然是年底隆冬,大雪三日,夜里,不在屋里拥炉把酒、读书、听曲、闲话,或者高卧,偏要去看雪,而且是在湖心,真是奇人奇行——这是叙事。最初读罢,觉得这老头虽然有些古怪,却也可爱得很。

接下来的数语写景就不由人不击节赞叹了:“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短文读罢,稍稍凝视,仿佛追随张岱去了隆冬的夜西湖,且登上了湖心亭。那时,天地间雾气浮动,天与云、山与水“惟余莽莽”,浑然一片白色。在这苍茫成一片的白色之中,西湖中那道著名的长堤不过是一道隐隐的痕。湖心亭不过是一个小点,供人乘坐的小船不过是一颗芥子,船上的人就更小了,微粒而已。无边的浩大与点滴的渺小,在此相互对照,相互呼应,令我的想象时而大至无边,时而具体而微。在这种奇妙的转换之中,不由得你心胸不在顷刻之间豁然开阔,又在顷刻间双目凝神,并点头会心。不由得感叹:不在非常时刻去非常之处,何以获得如此的视觉感受和心怀的激荡呢?

亭中已有先到的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不是同此心性,不是知音,岂能于雪夜湖亭相遇,无论是谁置身此境中,大约心中都会“大喜”的。我于此,心中也不由得与他们一样,产生满满的欢喜。我感觉,我此生也许不会有此种冬夜造访湖心亭的亲身经历了,但在纸上读到,在字里行间体会到这种高蹈的行止和自由的个性,虽然会大有折扣,但能沉浸其中一回,也算是一种福、一种幸。

文章末尾处,为张岱划船的船夫说的两句话颇有意思,“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这婉转的议论与评价,令人顿时感到:江湖多奇士,人外有高人。突然想起一句古人的话:真正的高人,“天下不知之,则傀然独立天地之间而不畏”。不由得自问:从古至今,这样的高人、奇士,被时光之水淹没、不为人知的还有多少?

白雪铺成的冬夜寂然无声,张岱笔下的文字也寂然无声,但追随他的文字去拜访了一回雪夜的西湖湖心亭,仍然能感受到张岱那种在“天地之间独往来”的生命律动;仍然能听见,他通过文字传递出来的强健而有力的心跳。

莫道冬夜寂寂,这个以西湖湖心亭为圆心的冬夜,因一颗伟大心灵的孕育,因一位文章圣手的书写而令人心生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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