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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 韬 大年初一。吃饺子前我见母亲嘴里念念有词,我以为她是在餐前许愿呢。中午时,我见她还在自言自语,就有点害怕。她这个年龄,容易犯糊涂。邻居一个大娘,精神失常前也是这种症状。 “娘,你在和谁说话呢?”我故意试探一下。 “在背你翠云姑姑的电话呢!”我瞬间被惊到了。 疫情三年,终于迎来了“回家过年”。 母亲早早地就打电话,并叮嘱一定要赶在大年三十中午前到家,“吃我给你们包的饺子”。 最好吃的饺子还是“妈妈的味道”!记忆与味蕾,无论科技怎么发达,都不好篡改。 吃过饺子,陪母亲说说话,聊着聊着,她说“想你翠云姑姑了”。人老后,总念旧。 我对翠云姑姑的印象,还停留在初中阶段。那时候我在乡里上学,翠云姑姑家就在乡里街上。有时候父亲或母亲来学校看我,都会去她家坐会儿。 母亲比翠云姑姑大一岁,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像极了豫剧《朝阳沟》里的唱段“亲家母,你坐下,咱俩说说知心话”——场景重现,原音回放。 现在通信发达,找个人也就三两个电话的事。我问了翠云姑姑近门的一个高中同学,不一会儿她就把电话发了过来。 我把电话拨通,翠云姑姑很是错愕。好像失散了30多年,突然迎来了久别重逢。有点出其不意,有点措手不及。 虽然年龄大了,翠云姑姑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清脆。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我把手机递给母亲,两个人都很激动,相互嘘寒问暖,聊起家长里短,回忆如烟从前。 虽隔万水千山,难挡彼此挂牵。多年未见,不知“镜中衰鬓已先斑”否?隔着屏幕,我也能感受到她俩的内心欢喜与长久企盼。 母亲的手机是老年机,她也不会用微信。我就加了翠云姑姑,重新拨通,让她们视频聊会儿。这下两个人更显亲了,仿佛面对着面,促膝而谈。 三年疫情,阻断了多少思念,使得“相思成灾”;三年疫情,隔离了多少亲情,“执手相看泪眼”。疫情以来,我从未见到母亲这么开心。 两个人视频了十多分钟,意犹未尽,又相互留了电话。母亲找到一个用过的药盒子,撕开剪了一个长方形卡片,让我把翠云姑姑的电话给她抄上。抄完,母亲放入一沓卡片中。 我正好奇,母亲说,记的全是你们的手机号码:这一张是你姐的,这一张是你姨的,这一张是你和小惠的。 “又没写名字,你怎么区分?” “不用区分,你们的手机号我都背会了。” 母亲接着背出了一个号码,我与卡片上的一对,不错,“这是你姐的”;她又背出了一个号码,我又认真比对,依然不错,“这是你姨的”。 母亲没上过什么学,大字不识几个;她又不太会使用手机通讯录,只好用这种原始的办法。 十来张“电话卡”,只有号码,没有名字,她都能分清是谁,并能一一对应。 “这么多手机号,你是怎么记住的?” “一个一个的背呗。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躺在床上也背,每个都背了不下一百遍。” “肌肉记忆”,虽然笨拙,但有效果。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记性特别好,过去多少年的陈谷子、烂芝麻她都能如数家珍,故事细节和当年场景也能极尽其详,像一帧帧老照片,历历在目。 那些故事和场景,甚至已在她的脑海中扎下了根,成为她的条件反射、永恒记忆。 岁月催人老,年龄不饶人。 母亲有一段也老忘事儿,有时候给我打电话,唤的却是姐姐的名字。为此,我还吼过她一两声。之后,母亲就用“肌肉记忆”的办法,专心专注于一事,直到记住了、扎根了、再也忘不了了。 昨天给母亲打电话,问她身体近况。她说,一切都好,就是休息不太好。 “晚上你是不是又背手机号码了?” 母亲嘴上说着“不是”,高兴却溢于言表:“你翠云姑姑的手机号,我已经背会了!” 母亲不是因为睡不着,才背手机号码;她是因为要背手机号码,才睡不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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