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宏治

城里的冬季充满绿色，公园里、道路旁到处都是绿化带，大叶女贞、松柏、石楠高树林立，八角金盘、黄杨、冬青就地生长，为北方的冬天带来了充满生机的绿意。

在农村，秋天的树叶早早变黄，接着被秋风吹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树枝，好像进入了冬眠季节。黄土、黄树、黄干草，有时候再吹来一阵黄沙。黄，俨然成了冬季的主色调。你可能认为在冬季的乡村看不到绿色，极缺乏绿意，那你错了，在中原的乡村有着最精彩的绿，那就是麦田，中原大地的主角就是麦苗。这绿，是给父老乡亲带来希望的绿。

我出生在农村，对每年九十月的收秋、种麦记忆深刻。九月下旬，秋收之后，红薯、玉米、谷子所有的地块全部腾光，为麦田做准备。深深地梨、细细地耙，柔软的土地就像农民写作的稿纸，耩麦的耧就像书写的笔，每家每户都在极其认真地写写画画。

十月上旬，是不能错过的种麦时间，若预报有雨，就要提前下播。六七天以后，麦苗出来了，一行行的嫩芽破土而出，开始透出绿意。十月份，天气还暖，麦苗快速生长，看不到的是地下的根，正在深深地往下扎，无穷无息。

一根根麦苗可劲地生长，很快就盖严了地面，遮住了土地的黄。绿，逐渐成了麦田的主色调。

农民们都有经验，暖冬时间过长，怕麦苗疯长，有的还要用牲口拉着石磙碾一遍，以免麦苗提前竭尽了力，影响来年生长。

冬季的麦苗用手摸一下会感到很柔软，容易被折断。有羊群经过，羊最喜欢啃的就是麦苗，过去也有人偷偷地揪掉麦苗回去喂羊、喂兔。为了防止麦苗受损，经常会看到主人在田边转来转去，那人心里想的一定是要守住来年的希望。

看似脆弱的麦苗，其实也极具韧性。我曾经佩服构树的精神，砍了头还能继续发芽、再长新枝，但我更佩服麦苗的生命力。大雪天气到了，麦苗开始过冬，眼看着竹子、夹竹桃都被压弯了腰，麦苗却毫不畏惧，还期盼着大雪的到来，麦苗把大雪当成了被子。天晴了，雪还没化，一棵棵麦苗穿过雪层，露出点点绿色，迎接着阳光的暖意。

在整个寒冬，麦苗是有点发黄的，那是它在蓄积能量，立春后，麦苗开始返青，进入快速生长。接下来，分蘖、拔节、孕穗、抽穗、扬花、结实，一步追着一步，完成着它的使命。

进入五月，人间芳菲已尽，各种树木郁郁葱葱，绿色充满了大地，小麦却开始变黄，逐步完成它的奉献过程。一棵棵麦子被割掉了，看似结束了它的一生，其实它早已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种子，期待着重启使命。

麦苗的绿是纯粹的绿，是自然的绿。住在城里的我每次回到老家，都想多看看麦田，是发自内心地想去接触，想摸摸它的柔软、想闻闻它的清香。

南方人喜欢吃米，北方人则把面作为主食，而被人们叫作白面的小麦面更是人的最爱。上世纪70年代，小麦产量极低，白面奇缺，全年都是以红薯、玉米、小米充饥，只有到了春节，才能吃到白馍。记得上世纪80年代初，我考上大学后，给家里写的第一封信便说，我可以天天吃上白馍了。这也许就是我喜欢小麦的潜在原因吧。

元宵节后，我和朋友驱车到了邙岭下面的黄河滩地，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铺天盖地的绿色，仿佛看到了农户们满脸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