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建超

13年前，它和另外一棵叫桂甲的伙伴同时进了主人的院子，同行的还有其他一些花树。

最先被安置的是最受少主宠爱的三株凌霄，不仅占据了小院的最佳位置，还配置了一个三米见方的防腐木架子。然后依次是竹子、牡丹、玉兰、紫荆、海棠、木槿等，少主忙活了一整天才把院子栽满。最后只剩下孤零零的桂乙靠在墙角等待分配。

少主绕着院子转了一圈，经过短暂权衡，把桂乙安置进一个同样闲置着的大花盆里才算作罢。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13年就像弹指一挥间。桂乙仿佛被放进冰箱一样，不仅高度和冠围变化不大，最要命的是从来没开过一次花。反观桂甲，不仅像其他花树一样变得枝繁叶茂、风姿俊美，到了桂香浓郁的秋季，还会受到各位主人的一致赞赏。同时，主人们也免不了揶揄两句一直没有开花的桂乙。特别是最近几年，老主已经在话里话外透露出想要把桂乙连根拔起，为大花盆另择新秀的想法。

反转发生在去年刚入冬。桂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大花盆里战战兢兢生活好几年，临了被连根拔起的却是那三棵一直享受优厚待遇的凌霄。

那是一个落叶纷飞、北风萧萧的午后，趁少主不在家，老主搬出收藏多年的锨、铲、钩、镢、斧、镰，对三棵凌霄实施了“斩草除根”的极刑，连花架上的枝枝蔓蔓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这院子里，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种叫凌霄的生物。

周末少主回家，站在空荡荡的花架前好久好久，随后转身对老主挤出一点很勉强的笑容：“您把这凌霄拔掉是为了种葡萄？”

“种啥葡萄啊？”老主冷漠的语气中难掩心虚，“我就是烦那花连着几个月落叶子，还招蚊子。”

“院子里有蚊子也不一定是它招的。算了。”少主转身就走。走过桂乙旁边，少主若有所思停顿了一下，转身对老主说：“那块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开春把这棵桂花移过去，栽到地上保准会开花。”

“随你便。”老主如释重负。

伴随着元宵节的绚烂烟花和两场清润的小雨，春天悄悄地来了，风不再凌厉，天空也逐渐明朗起来。

在一个清新、湿润的周末上午，少主再次搬出锨、铲、钩、镢、斧、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桂乙全须全尾从大花盆里请了出来，又在那块地的中心位置挖了个大坑，把桂乙请进去，培上土，踩结实，浇上水。等一切完工，借着斜照到桂乙身上的晨光，少主惊讶地发现，桂乙原有的唯唯诺诺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舒展的贵气。

“位置养人啊！”少主不由嘟囔了一句，又指着桂乙说，“别高兴得太早，到秋天才见分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