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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红军 古今文人写三春生意,少不得用“花红柳绿”。可见草木万千,一棵柳,独撑半壁春光。 楼前有湖,湖中有水,水边有柳。入春,漫步湖畔,不看水,只看柳。看它枯枝绿软,看它黄芽初现,看它碧绦披拂。 柳,临水扶风,体态婀娜、风姿绰约。不禁忆起宋玉《神女赋》的句子“素质干之醲实兮,志解泰而体闲。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 人,如是;柳,如是。 春风骀荡。立于柳下,青丝翠瀑垂落、鹅黄嫩绿氤氲,惹得人醉了又醒、醒了又醉。醉醒迷离间方才明白,柳之美,皆在这千万根柳条之上,如发丝、如璎珞、如流泉、如飞瀑…… 遂又忆起作家张晓风写柳的名句:“所有的树都是用‘点’画成的,只有柳,是用‘线’画成的”。一个“线”字,意韵并蓄、形神兼备。一字入神、一字出神。 近日读书,发现竟有“柳线”一词。始知在“万条垂下绿丝绦”之外,还有“东风柳线长,送郎上河梁”“风吹柳线垂,一枝连一枝”,也有“雨馀梨雪开香玉,风和柳线摇新绿”“你看梅钱已落,柳线才黄,软软浓浓,一院春色”。这些句子,亦如“柳线”一词,虽朴拙直白,却致臻化境。 “二月和风到碧城,万条千缕绿相迎。”细密纤长的柳线,千百年来撩拨着诗人的心弦,或抒怀,或写景,一寸柳线一份情。更多是拟人,柳如美人、美人如柳。青丝绿云、柳叶弯眉、杨柳小蛮腰,透过纷披的柳线,恍若一位长发及腰的杏腮柳腰美女就在那柳烟迷蒙处,流苏涟涟、舞姿翩翩。 烟迷柳岸旧池塘。立在塘边柳下,在美人舞影翩翩的臆想中,痴看着新柳绿影翩翩。痴痴地看久了,轻拂的柳线,在摇动、漾动,也在更大的时空里灵动、流动了起来。 流动的柳线,“既流出了人心之美,又流出了万象之美”。流入了《山径春行图》、流入了《清明上河图》、流入了《四景山水图卷》,在绢上纸上成了画,勾连出青山悠远、行人蹀躞、茅舍栉比,勾勒出“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的明艳、“枝枝总到地,叶叶自开春”的葱郁。 时光温润悠长,墨已泛青、纸已熏黄。千年间线条却不变,粗细、短长、简繁、疏密、浓淡、虚实、交错、顾盼,依然摇曳生姿、气韵生动。正因了根根柳线,春风遂由无形而有形、春天方于抽象而具象。 流动的柳线,既入画,也作书。君不见,无风时柳线瘦劲,枝条间挂着一行行挺拔俊秀的小篆;微风时柳线飘动,那是春风写出的一列列笔断意连的行楷。风劲时则是笔走龙蛇,一树恣意豪放的狂草。 谁说“草圣”张旭习书,只是从剑舞中临得了草书神韵?“濯濯烟条拂地垂,城边楼畔结春思。请君细看风流意,未减灵和殿里时。”这首《柳》便出自张旭笔下,观柳习书、师柳成书,从飘忽的柳线中窥得狂草书法堂奥,挥毫落纸如云烟。 柳烟淡淡、柳线款款。立得久了,便也觉出几分无趣,不由忆起童年点滴。仿着年少时模样,折下一节嫩润多水的柳条,扭拧两下,使其皮枝分离。抽出光滑的白木,便做成了柳笛。对着湖水,鼓起腮帮,“呜呜啦啦”地吹了起来。笛声或长或短、音律时高时低,没有曲谱,也就谈不上旋律,只是一味地乱吹。 不意凌乱的笛声,却引起了枝间鸟鸣。麻雀、黄莺、喜鹊、戴胜……唧唧、啁啁、喳喳、咕咕…… 柳树葳蕤、柳枝婆娑,不见其鸟,只闻其鸣。但鸟鸣如春水一样清新明净,如春风一样的曲调优美。看到垂挂的柳线,我大悟。原来婉转啁啾的鸟鸣,也有曲谱。 根根柳线,就是五线谱。点点嫩芽、片片绿叶,不就是谱线上满挂的音符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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